揭了假面,顾衍才发现,萧绎原是生了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情,又带着久经沙场的硬朗,顾衍不禁想象这张脸在战场上扬鞭策马,意气风发。眼下人已醉,便可知何为巍峨若玉山之将崩,当真是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顾衍就那么看着萧绎。
有那么一瞬间,顾衍觉得萧绎眉眼有几分熟悉,像南域的一位故人,但他想不起来是谁,好像是很久远的记忆,埋藏在岁月的尘埃中了。
“夫人,”萧绎见顾衍不说话,便问他:“夫人为何不言语,是觉得我这幅面孔不够好看吗?”
“不,不是。”顾衍目光移向别处。
够好看了,甚至超过了顾衍对面具下那张脸的期望。
二人之间忽然陷入奇怪的沉默,就那么面对面坐着。
半晌,萧绎好像想起什么:
“夫人,我在外征战半年,你为何不闻不问?”
言语之间竟是有些埋怨的意思。
顾衍有些诧异的看着萧绎:“你”
他以为萧绎从不需要他的挂念,或是任何人的挂念,他以为萧绎在意的只有敌将首级,他以为萧绎满身鲜血铁石心肠。
“除了一张字条再无其他,温重瑾都得了沈朔的两个坠子,我呢,什么也没有。”说罢,萧绎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
顾衍看如此俊逸的面庞上却出现如此幼稚的神情,觉得好笑。
“将军喝多了,早点歇息吧。”顾衍道。
“我不睡!你又对我的问题不闻不问!每次都是这样!”萧绎大有要声讨顾衍的气势。
顾衍有些无奈:“不过喝了点酒,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萧绎见顾衍仍是没有回答,便有些赌气似的躺下。
顾衍看萧绎躺下了,以为他要睡了,便起身准备回自己帐子。
刚准备走,被萧绎一把拉住。
“将军,还有何事?”顾衍无奈道。
“夫妻之间,本该同床共枕,夫人要去哪里?”
同床共枕。
顾衍不知说什么,在宫中那么多年,他看过父皇身边同床共枕太多人,她们都是父皇的妻子,但又好像都不是父皇的妻子,明明是萍水相逢,又或是父皇只看了一眼的女子,凭着父皇手里的皇权,就可以轻易的把她们裹到龙床上,那些献媚讨宠的妃子,就像是生活奢华的妓。
他觉得,同床共枕并不与心心相印等同,于是对同床共枕也没有什么感觉。
于是他甩开萧绎的手,淡淡的说:“将军歇息吧,不早了。”
萧绎没有回答,顾衍便起身离开了。
顾衍觉得今天实在是倦了。
赤石镯子被顾衍取下来放在案几上,吹了烛,帐子中又是一片黑暗。
阳春已至,乍暖却还寒,北漠夜里终年呼啸的风夹杂着将军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第二日顾衍醒的很早。
沈朔昨晚把喝的酒吐了大半,折腾到天欲明才睡下,于是今日没到顾衍的帐子中,温重瑾替他来的,看样子应当是已经去过萧绎帐中了,穿戴整齐,把早膳给顾衍送到帐子中。
顾衍用着早膳,却听外面一片匆匆的脚步声,原是宫里送来了一道圣旨。
众人皆跪,来送圣旨的是宫里的曹公公,皇上身边的大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