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太后还是皇帝,只要他们能带领翎国走向繁荣昌盛,他们没必要多此一举。
隔着一层纱帐,母子二人心思各异。司鹤没再追究此事,他今日来为的是另一件事。
“母后与皇考伉俪情深,这些年母后一人独居慈安宫,想来也很思念父皇。儿臣此去静陵,顺途去了孝陵,命人清理出一座院子,母后就去那为皇考祈福吧。”
绣着松鹤纹的纱帐被人挥开,太后坐起身不可思议地看向端坐的帝王:“皇帝!”
“千不该万不该,钟灵儿,您不应该动。”司鹤平静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戒。
他的人办事严谨,好端端的,处置几名宫人钟灵儿怎会碰巧经过,还为此受了惊吓。
除去钟灵儿这层缘故,司鹤也有让太后移居皇陵的其他原因,钟灵儿不过是导火索。
太后为人争强好胜,要想让她安分一些,让其远离权力中心就是最好的法子。
太后盯着皇帝看了良久,忽的冷笑出声:“皇帝亲自去了静陵一趟,想来自己心中也有疑虑。那女子是妖女,你比哀家更加清楚她留不得。”
她在见到钟灵儿那一刹,就知道此女断然留不得,可皇帝却赐居庆华殿。
“到底留不留,是朕说了算。朕说过不止一次,您的手伸地太长了。”
司鹤看向墙壁上悬挂着的佩剑,这把剑是先皇身前所用,驾崩后由太后收着。
“当年您设计害死灵儿,朕未能及时查明,您应当庆幸,过去的事就罢了,眼下您还想动她?您若还想安享晚年,朕劝您就本分待在孝陵为皇考祈福。”
秋日临近,到了下午风就变得有些凉,慈安宫被一片死寂笼罩,所有人都谨小慎微。
皇帝不知何时离开慈安宫,风刮得急起来,雨儿关上窗不知说了什么,太后并未听清,怔怔看着皇帝方才坐过的位置,缓缓吐出一句:“罢了。”
离开慈安宫后司鹤没再坐轿撵,而是一路步行回文清殿,李怀忠等人远远跟在他身后。
经过御花园荷花池一侧,司鹤的余光不经意瞥见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走过。
司鹤停下脚步向那边看去,李怀忠察觉皇帝的目光,定睛一瞧,顿时面露喜色。
“奴才该死,竟没想到,今日公子进宫,司棠殿下自然也会进宫的。”李怀忠笑道。
皇帝回京后,并未接司棠进宫,如今皇后已逝,把他安置在公子府也好。
至少在公子府还有苏毅与他做伴,若是回宫来,司棠就当真是连真心说话的人都没有。
许久不见,苏毅比以往变得更加沉稳,往日活泼开朗的司棠却耷拉着脑袋。
苏毅观察力敏锐,察觉到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便向这边看过来。见皇帝就站在莲池对岸,苏毅面色微变,低头同司棠说了几句什么,耷拉着脑袋的小人儿才抬起头。
瞧见司鹤,他的眼眶就红了一圈,拉着苏毅走到司鹤面前:“儿臣拜见父皇。”
看着眼前已经有快四岁的孩子,司鹤蹲下身帮他整理身上的衣裳:“怎么愁眉苦脸的?”
“他们都说母后死了,死是什么意思?棠儿以后再也不能见到母后了吗?”小孩子童言无忌,说出口的话也最为直白戳人心窝,司鹤捏着他肩膀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因虞泠的骨灰被带回虞国,司鹤打心底里不愿承认虞泠已死的事实,始终没给她办丧礼。没人同司棠说过虞泠的死讯,可是一国皇后之死,加之人多口杂,想瞒也瞒不住。
“父皇,儿臣不明白。”还不到他膝盖高的孩子红着眼眶,等待着他父皇的回答。
“会见到的,在见到你母后之前,棠儿要好好吃饭,好好成长,届时你母后自会见你。”
司鹤鲜少这般温柔地对人说话,他耐心地安抚孩童的情绪时,李怀忠看着心酸无比。
他握住司棠的手,恍然发觉原来小孩子的手还那般小,一只手就可包裹住。
“棠儿想要回宫来住么?还是想继续待在公子府?”司鹤扯出一抹笑来,柔声问他。
司棠认真地想了一会:“父皇总是忙于朝政,没空与棠儿说话,棠儿可以待在公子府么?”
孩子的心思总是直接的,不会拐弯抹角。司鹤闻言摸了摸他的头:“好,都依棠儿的。”
“父皇不用担心,儿臣会时常进宫看望您,不会让您孤身一人,还会带上好吃的点心。”
司棠学着司鹤的样子,抱住他也摸了摸他的头,司鹤心下一紧,紧紧抱住怀中的人。
小孩子到底不能理解生老病死,他尚不能领会死意味着什么,不会为此悲痛欲绝。
这样也好,他只是偶尔想母亲觉得伤心,有苏毅陪在他身边,也就不会日日去想这些。
“父皇快回文清殿罢,皇叔等了您好久,您再不去皇叔又要生气了。”司棠拍拍他的背。
他的语气就同小大人也似,让人啼笑皆非。司鹤吻了他的脸颊,笑道:“好。”
文清殿的宫人个个寒蝉若禁,只因司忱已经黑着脸在后院凉亭中坐了一个时辰。
坐的时间久一点,他的面色就冷一分,所有宫人无不默默祈祷陛下快些回来。
司忱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觉得索然无味便捏碎撒向锦鲤池,喂给池中锦鲤。
他百无聊赖观察水池中的锦鲤,翠竹在风中沙沙响着,他陡然开口:“皇兄还舍得回来。”
“朕已经尽快走快些,这不,只是一日的功夫就赶回来了。”他笑着在一旁坐下。
司忱趴在凉亭的护栏边,全然没有要起身行礼的意思,私下他对司鹤从不拘礼。
司忱冷哼一声:“说得好听,去的时候也不知提前说一声,回回都要我来擦屁股。”
“从哪里学来这些不得体的话?”皇帝眉头微皱,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位弟弟。
“怎么,看出什么来了么?”司忱枕着手臂歪着头看司鹤,皇帝去静陵为的什么他清楚。
“看了,静陵一切无恙,朕命人开了棺椁,尽管已经去了多年,她容貌如旧,仍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司鹤想起棺椁中的人,只是面色悲痛,再不似从前那般难掩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