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随后勾唇一笑,对贴身宫女道:“你瞧,哀家赢了。”
宫女跟着太后多年,学了些棋艺,尽管技艺粗陋,也能看得懂棋子走势。
只是自己与自己博弈,谈何输赢?太后把宫女茫然地神情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她拿出一枚金丝镂空香囊,香囊中放置的香清淡宜人,若让虞泠嗅到,她便能发觉香囊中的香与莲池边上以及药房中蛊虫的香气如出一辙。
太后把香囊抵在鼻翼前轻嗅,脸上笑意更甚,战场上诸事皆有可能,她早想过。
这不,留了一手。既然不能赢,那么看一场好戏也是不错的。有那个人在虞国与翎国之间就永远不可能和睦,只要他们之间有龃龉,泱国的日子可就轻松多了。
御书房内,岚渊打开殿门看了眼左右,确定侍卫退到廊外才关上殿门。
“人已经都安排妥当?”他看向立在桌案旁的暗卫,神色着急地走过去。
“是,他行事稳妥,许多事无需我们出手,眼下人已经出了泱国,应当无事。”
跟在他身边的暗卫是此前跟着他的侍从,岚渊听罢才松了口气,转而又皱起眉。
“你跟在朕身边多年,朕此前怎从未发觉你还有这等本事?”岚渊打量着眼前之人。
“臣不曾刻意隐瞒过,只不过陛下您对身边的事素来都不上心罢了。”侍卫无奈道。
侍卫站在帝王面前,面对他的质问有些哭笑不得,颇为想问,陛下以为没有他在暗中周旋,他是怎么活到今日的?聂远不知在何时只怕已杀了他。
岚渊煞有介事地思索片刻,没有继续再追问,坐在桌案前继续看堆叠成山的奏折。
见皇帝没有追问,暗卫的面色愈发复杂,所以说……就算他不加以隐瞒,陛下也不多想。
旁的君主多因年幼而由太后垂帘听政,岚渊已过及冠之年,后宫干政并非好事。
可对岚渊而言,暗卫倒觉得有太后听政很有必要,不然回头被人算计他也不知。
“阿景。”埋首看奏折的男人抬起头,他身上的浮躁淡去,就连说话的语气也稳重起来。
暗卫抬眼望去,目光落在身着龙袍的男人身上,有一瞬的晃神,眼前之人已不是曾经的建王。他眉宇间带着几分少年气,与身上明黄色的龙袍有些不衬。
直到帝王又叫了他一声,他才有些茫然地回过神来:“嗯,臣在,不知陛下有何事吩咐?”
“你说他们平安了么,朕放心不下。”岚渊想起那日的情形,着实觉得惊险万分。
听他又是问这句,阿景无奈地暗叹了一口气:“陛下,您眼下应当操心的不是这个。”
如今泱国内忧外患,无论内外都需要整治,岚渊身为新君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朕知道,朕能做的都做了,只是……还有些放心不下。”他苦笑着摇摇头。
回虞国的路途中,虞言琛的车队在官道上缓缓前行,虞言琛抱着骨灰坛子形同枯槁。
“鸣岐,都怪朕慢了一步,其实只要朕再严谨些,哪怕早半日都好,泠儿就不会死。”
他紧紧抱着怀中的骨灰坛子,生怕有人把他抢走,如今这就是他的身家性命。
在半年前,他抱着雲殷的骨灰从翎国回到虞国,不想只是过去半年之久,他会带着自己妹妹的骨灰再次踏上回国之路,其中痛苦只有他自己知晓。
哪怕鸣岐这些时日陪在他身边,与他共进退,失去亲人的痛苦终无法感同身受。
早在他前去见司鹤时,一支军队暗中前往泱国,为了隐藏行踪花了点时间。
这些天虞言琛总在想一件事,便是为何自己没有快一步,虞泠的死,他有责任。
他可怜的妹妹听不见又看不见,发生火灾时她该多惶恐无助?虞言琛不敢去想。
“陛下,错不在您。”鸣岐心疼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却也只能说出一句苍白无力的安慰。
即将进入虞国边境时,一辆马车与虞言琛的车队擦肩而过,他倚在窗边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然而就在他落下帘子那一刹,一只白皙的手缓缓揭开锦帘。
马车里坐着的女子面容苍白,一看就知身体虚弱,好似风一吹就倒的美人灯。
她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半张脸,一对杏眼生得炯炯有神,在光下很是明亮清澈。
她好奇地看着路过的车队,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好大的排场,你快看。”
她扯着身侧之人的衣裳,指着浩浩汤汤的车队要他一起看,闭眼假寐的男子睁开眼。
“看到了,快把帘子放下,你的眼睛才好,被沙子迷着犯疼可别叫我给你看,还不消停?”
男子见怪不怪地打了个哈欠,男子的肌肤泛着病态的白,眼睑带着一抹红晕,一副厌世之态。倘若说女子是因病脸没有血色,那么他则是常年不晒太阳的病态白。
“厌月,你怎么好似什么都见过,这可是大场面,不觉得很有趣么?”女子松手放下锦帘。
被称做厌月的男子懒懒地抬起眼帘,伸手在女子的眉心点了点,无奈地蹙起眉头。
“你觉得有趣日后带你多看就是,只是此地风沙大,你的眼睛才好,经不起这些。”
“好!说好的话可不能反悔!”她乖乖坐正,好似两人立誓一般正襟危坐。
厌月点点头,落在她眉心的手滑至她的眼尾处,失神一瞬,他们走出好远,才终于看到那条冗长的车队的尾端,女子把玩着手中的香囊,玩得不亦乐乎。
“从前的事情我怎么都不记得了?你真的是我的夫君么?”女子歪着头好奇地问。
“你醒来已有三日,这个问题你还要问多少遍?我不是你夫君难道还能是别人?”
厌月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在她醒来三日的时间里,她问了不下百遍这个问题。
“可是,你小我几岁,我怎会喜欢比我小的男子?”她略有些嫌弃地努了努嘴。
她的话才落地,厌月就掐了一把她脸颊上的肉:“我们圆房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