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茂发塞给他们六个人,看着素质还行,名为锻炼,实质上还是给了点帮助。
“那就让我们以茶代酒,敬二位师父!”饶毅被揍得心悦诚服,看着不好惹,倒是意外的豪爽不记仇。
“谁是你师父,我可没认。”徐当仁嫌弃地看他。
“两位爷打的人海了去,每个都拜师,那可真是桃李满天下。”有人打趣道。
“别的不说,那多少北胡人都得叫两位一声师父了。”
“别说胡人,晦气。”徐当仁淡然地挥挥手。
饶毅他们三人都是从地方选调上来的,平时也就是收拾收拾山贼土匪,维护治安一类,听到胡人都来劲了。
“你们真打过北胡人啊,听说他们四只眼睛四条胳膊,眼睛一睁像铜铃,被看一眼就动不了!给咱说说他们到底长啥样呗?”饶毅也不追着徐当仁要拜师了,张大了眼问道。
饶毅这一席话简直让人喷饭,燕放打断他说道:“哎,坊间传闻怎好轻信,饶毅兄糊涂了,我看古人书上有记,焉支山北蛮夷曰胡,世代逐水草丰处牧而无常栖之地……”
到这为止说得还算正确,哪知他接下来话头一拐道:“胡分七十二部族,每族首脑称为王,七十二部共首为单于。单于者,凡高十尺有余,日啖生肉饮人血,面生三目,每目重瞳……”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你这不还是编撰的么。”徐不让笑道,“你这书哪看的,有意思。”
“不是的吗?”燕放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以为能掠我大尧半壁江山的,至少也是这样的怪物。”
话音一落,本来嘻哈笑闹的人群骤然无声,远处还有兵士们的叫声笑骂,更显得他们这一片安静得难受。
“北胡人也就是人,哪有这样的。”一直安静听着话的韩炜开口说道,他原是蜀中的,之前上过前线,也见过北胡人。
“他们并不强大,也不弱小,甚至长得和你我都很相似。”徐当仁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解释。
虽然他们是士兵,但也并不比普通百姓更接近权力的中心一点点。
甚至每每政权更迭,他们是首当其冲的牺牲者。
也许到死他们都不知自己为谁而死。
“北胡人只是一个说法,他们很多也有自己的名字。”徐不让用胡语说了几个词,“翻译过来也无非是,‘善于打猎’、‘会做手工艺’,还有名字怪的,‘马嚼子’、‘酒麹’……叫什么的都有。”
安静的人群发出轻微的笑声。
“刚才燕放说的也没错,他们世代放牧,逐水草丰沛之地而居,草原很大,就算一年到头都在挪地方,也可能走不完。”
“那他们为什么要来打咱们啊?”一个年轻人问道。
旁边年长些的人捅了他一拐子,压低声音训斥道:”别打断校尉说话。”
“你们都是南方人吗?有没有北方的来猜猜为什么?”
徐不让挥挥手,制止了年长男人举起的拳头。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询问着祖籍来处,有只手颤巍巍的竖起来:“我家祖上是幽州的,是,是因为冬天太冷了吗”
“南方不冷吗,去年益州都下雪了呢。”有人反驳道。
“旧京也年年下雪呢。”
“那可差远了,我听人说幽州下雪大得,一宿之间天地都能下白了。”
“下白了好啊,冻死害虫,来年必是个丰年。”
看他们议论纷纷的模样,双胞胎对视一笑。
讨论半天没个结果,一群人又看向两人。
“对咱们来说,大雪兆丰年,可前面也说了,胡人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
天穹漏掉一样的大雪,能下上几个月,把绿草埋没,水源冻结,连本来松软的泥土,也冻得连挖个小坑都做不到。
帐篷被厚厚的积雪压垮,牛羊都被冻死,漫长的冬天让很多人甚至等不到来年开春。
“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们知道,他们也不是一时意气,想南下就南下了,说不准哪天自己就回去了,对彼此来说,都是事关生死存亡。”
“你们很多来自南方,徐州,豫州,荆、扬、交,也许会觉得战线还远,北有天险所拦,打不了就退回来,我们有江南鱼米之乡,休息两年卷土重来未可知。”
双胞胎你一句我一句,语言温和却分量十足。
“崤山和函谷关不是天险么?一步退守,半壁尽失!”
“现在唯有黄河,可过了黄河,江南一马平川,再无险可守,无势可踞。胡人的马蹄会塌烂你家的稻田,马刀可不分老人、女人、孩子,他们会把一切看到的砍成肉泥!”
“不要觉得自己是后备的,不急着上战场。我徐家,从不带无功之师。”
“明日卯时正,我希望在校场上见到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