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不让一方面觉得自己需要镇静,一方面又实在是恼火,横劈一刀,砍掉两个偷袭自己的,又向伊莫合杀去。
“将军,漾泉方向来了一队汉人骑兵!”外面忽然有人高声报道。
莫璠终于来了。
趁着听到这消息的人楞神,外围又杀进来几个护卫,泽兰背上和腿上都受了伤,如果再没人杀进来,他都觉得自己要折在这了。
徐不让侧身咬牙躲过一击,手臂上被伊莫合的刀锋擦过,应该是伤了,好在她身上都是血,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
伊莫合回头看她,再无玩味神色:“我最讨厌你们汉人这点,蛆虫一样,杀也杀不尽。”
接了他连续两击,徐不让觉得伊莫合终于认真起来了。
她已经无暇顾及周围,耳畔连厮杀声也消失了,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太阳从云海后露出一线,束状光线照在她和伊莫合之间的地上,两人又开始盘桓。
即使暮霭是西域名马,可马主人的身型摆在这,伊莫合看着八尺有余,虎背熊腰,对峙间,徐不让这边的气势还是稍落下风。
伊莫合多少有些惊讶,这个汉人,还是个女人,竟能接下自己认真的两击,虽然好像伤到她了,可他知道肯定没伤到要害。
云海翻腾,将那束光线收了回去,只一瞬,两人的兵器便撞出一声巨响。
力道上徐不让实在是不占优势,麻木的手臂和撕裂的虎口告诉她已经不能再招架伊莫合两次。
她的眼死死盯着对方的喉结,伊莫合也引刀朝她砍来,刀刃劈开风的声音人听了都牙酸,这一次攻击的力道比前两次还要强,可这次她不准备接了。
旁边的泽兰一边维持着无人能进到两军主帅决斗的圈子,一边寻觅着时机想帮徐不让一把,他只看见徐不让弯腰侧身弯腰出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由下至上,几乎是从伊莫合怀里刺出一刀。
弯刀轮空,手臂却重重撞在徐不让腰上,将她撞下马去,刀锋收回时堪堪擦着她的腰,劈在马鞍上,暮霭受力嘶鸣一声,脚步却不乱。
“王妃!”泽兰声嘶力竭地叫道,他看见徐不让摔下马去,在地上滚了两圈,他似乎看见伊莫合的刀尖上沾了鲜血,但他不确定那是不是徐不让的。
他砍到了,伊莫合知道,他本应该痛快,但脖子上的伤让他变得痛苦。
他听到附近的士兵和随从们喊他,可这声音越来越远,他摸索着,却摸到一把沾满血的兵刃。
他想把这玩意从脖子上弄下来,但是哪怕碰到这东西都让他痛苦难捱,痛得失去思考能力,痛得失去平衡。
伊莫合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塌,如同山崩,徐不让在地上跪了片刻才爬起来,喘着粗气从他的脖子上拔出自己的刀。一体黑色的刀,染了血也不太看得出。
“你们不应该来这的。”她垂着眼,举起刀:“告诉若邪可汗,我们本来可以是朋友。”
伊莫合躺在地上,每喘一口气都像折磨,他当然知道徐不让接下来要做什么,他笑着想再说两句。
草原连年冻灾,牛羊死尽,连人都要冻死,若不南下,也是死路一条,可若重来一遍,他未必是败者。
但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喉咙上的洞不住往外冒着血,咽喉中也被血糊住,可他还是试图说什么,呜呜的声音徐不让听不懂。
看着他的眼神,徐不让好像明白了什么,小声道:“小王子还活着,他不会死。”
伊莫合了了最后的心愿,摸到手边的刀,作势要砍徐不让。
日头又升了些,太阳再次从云海中露面,这次却是均匀地洒在整片大地上。
徐不让将伊莫合的头交给泽兰,比划了个手势,泽兰会意,从地上捡起一根长矛,高举着伊莫合的脑袋,大喊着:“贼已受诛,天道在汉!”
一开始只是她的护卫们,后来外圈的人听到喊声,也开始跟着呼和。
声音如同巨浪,一圈圈荡漾开去。声音无形,却好像有实体一般撞击在北胡士兵的身上。
“叫他们……投降吧。”徐不让发现自己力气越来越小,腰腹上的疼痛越来越不能忽视。
刚才她被砍到了,只是浑身上下都是血,身上几处伤也都在疼,不知到底是哪处更疼些。
泽兰注意到徐不让状态有些不对,将长矛交给别人让他继续喊,扶住徐不让才发现她胸口的甲胄赫然被砍开。
罩袍的下摆还在往下滴血。
“王妃!”他赶忙上去扶助她。
“小声些,不要惊动大家。”徐不让用刀撑着自己,躬身站着,好像在休息一般,暮霭见主人状况不对,上前用身子顶着她:“扶我出回去,剩下的交给莫将军。”她用力抓住泽兰的胳膊,依旧是挡不住腿软往下坠。
这样回去,大家都会生气啊。她无奈地想着,当年她承诺战争结束就把苏沁的心上人给他带回去,当时他笑她对自己太过自信,她还不高兴,现在看来,她好像是过于得意了些。
对不起啊,心源哥哥。她好像,带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