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除了石头的轰隆声,还有重物撞上人体,甚至碾压人体的声音。
不过很快,伊莫合就能看清附近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漫天火雨,数不清的带着燃烧着箭头的箭,从天而降,将伊莫合身边烧成了一片火狱。所以这山才会是光秃秃的!
两相夹击,进到山道中的人至少倒下四成,没倒下的也在四处逃窜,根本不能统一听令。
徐不让站在山上,居高临下看着山谷中的火海,轻轻叹了口气。
她也不是嗜血成性的,但这是战争,只能是你死我活。
这样就堵住了往漾泉的大道,止住北胡人西进援助晋阳的计划。
“这里就这样吧。”徐不让转身往东走,接下来才是她真正的战场。
天亮时,伊莫合恍如隔世。
这一夜他收整了山谷中的残部,死伤两万余,还有许多四散奔逃不知去了哪,现在能整编成部的,还有十万人。
昨日来自后军的偷袭烧毁了他们不少粮草,还损毁了攻城器械,加之西进之路被堵,再攻打漾泉明显不现实,为今之计,只能是退回石门,或是向北绕开漾泉。可这样又要浪费不少时间,越是拖,战局越是对他不利。
无功而返是不可能的,只能硬着头皮往晋州去,哪怕晋阳被攻下,他也好先占住忻州,进退皆有余地。
但是,前提是他能先到达那里。
果然一如他想,就在他退出山谷北上时,平原上旌旗猎猎,徐不让已经陈兵八万在此等候。
伊莫合忽然放松地笑了,比起那些让人防不胜防的手段,还是这样正面应战让他开心,至少,不会有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却不慎被棉花后的尖刀扎了一下的感觉。
对方悄然而立,数万人竟然连响动都没多少,从旗帜上看来,就是他南下一直以来的对手——楚军。
“莫将军,又见了。”他立马在阵前,朔风虽然寒冷,却没有草原上那般刺骨。
对面无人回应,反而激起了他的逆反心:“见到老朋友都不来打招呼么。”
徐不让横刀在阵中,听着对面瞎叫,心里觉得北胡人果然都喜欢叽歪。
“给他说莫璠不在,别喊了。”她给身边的泽兰说道。
左别凭和霍浩然要领左右翼,莫璠则是守在城中,要晚些才能与她汇合,她身边只有泽兰。
泽兰清了清嗓子,将徐不让的话尽数转达给伊莫合。
“不是莫璠。”伊莫合皱眉,想不到能安排这一出计谋的楚军将领到底是谁,求知心切地问道:“来将何人,你们汉人不是最在乎礼仪么,连名字都不报,我不想杀一个无名小卒。”
泽兰看徐不让,徐不让挥挥手,懒得搭理伊莫合,让楚军准备进攻。
这边不应答,伊莫合偏要问到底,看着愚蠢,其实是在争取时间让后军展开军阵。
徐不让又哪能不知道,所以也不想让他如愿,一声令下,进攻开始。
因着地形问题,伊莫合部右翼先与汉军相接,迎战主将是左别凭。少顷,北胡骑兵从后赶来,看来是想将他们截成两段。
全军相接,不分高下,厮杀的喊声不绝于耳,两边人马如同两股涡流,混合,撕扯,绞肉机一样互相屠戮。人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战,所以都拼尽全力去搏杀,自己的性命、国土、功绩全悬于刀尖之上!
“岂能如你所愿。”徐不让一开始咬着牙看着阵中,见势成熟,估摸着莫璠他们也应该快到了,当先就冲了出去,泽兰紧随其后,心惊胆战地跟了上去。
她一把长刀,加之座下宝马,如一支离弦之箭,势如破竹地冲开对面主力阵型。
伊莫合本在阵中观望,倏忽间就看到一人冲至身边。
他没见过徐家双胞胎,看到她还以为是什么无名小将,笑着抽出宝刀,挺身上前应战:“真是不怕死。”
徐不让好像从血雨中突出一条路,浑身被浇成赤红。
但她撕开的路只容她一人过,二十个护卫只有泽兰还跟着,别人被反应过来的北胡人拦在圈外。
“你能冲到这,身手不错,报上名来。”伊莫合斜劈出一刀,随口问道。
“你祖宗。”徐不让长刀格住,卸掉力道,回手一刺。
“女人?”伊莫合有些惊讶,弯腰闪开攻击,随即想起一路上听闻的传说:“徐家的?”
“怎么这么多话。”一击不中,徐不让错马开去,砍掉与泽兰缠斗的一个胡人。
“王妃,先退吧!”包围圈里,只有他和徐不让,泽兰看着人墙外的兄弟们,真是欲哭无泪。
“王妃?楚王妃?还是临淄王妃?那两个老头子居然有此艳福?”伊莫合觉得有趣,因为近旁除了他两全是自己的人手,便也不忙着攻击徐不让,策马与她盘桓起来。
“有血性的女人我喜欢,你的男人是个软蛋,派你上前线来,不若跟了我。”这样的言语攻击虽然也算战斗的一种,但女人在这方面天生弱势。
徐不让一方面觉得自己需要镇静,一方面又实在是恼火,横劈一刀,砍掉两个偷袭自己的,又向伊莫合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