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驴脸不说话了,只是笑,他显然也在为手里的银子票盘算。
赵老三又道:“要依着杀价的话,这田早就卖了,哪轮得着田大爷你呀。好了,酒好不怕巷子深,要买就说买的话,不买我就送你回去,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
这时,刘妈在外面喊道:“老太爷,又来客了。”
话落领进一人来。
那驴脸一看,来个一表人才的账房先生,一缕长衫瓜皮帽,还戴个眼镜。
他害怕来了个抢生意的,不免对自己刚才的不决断后悔起来,不等来人开口就说道:“赵爷,那就这么定了,请领我去看田吧。”
谁知老太爷却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对那先生抱拳道:“先生请坐。”又对刘妈道:“把那香片子沏一杯好的。”
那先生抱拳转一圈,一条辫子油光发亮,拣那茶几的边上坐下道:“赵老爷、三爷,我家老爷支我来看看,他那意思好像跟大少爷谈好了。”
老太爷哦?一声:“谈好了?什么谈好了?”
那先生笑眯眯地道:“当然是买地的事呀,老太爷,您不是要卖地吗?”
众人很意外,那驴脸田爷整张脸马上就黑了。
老太爷笑了:“这我却不知道,还正在谈这事儿呢。那……他们怎么说的,给的什么价码,说来听听。”
那驴脸就站起来道:“这位爷,我这里已经跟赵老爷谈好了呢,你横插一脚什么意思?”
那先生对他笑笑,抱拳道:“我们李老爷也是谈好了的,昨天就谈好了。”
驴脸怕他是赵家请来的媒子,故意来抬价的,心道:你不抬价就罢,你要抬我就陪你抬,看你抬多少,抬过一百五十两你如果还抬,我就让给你,你如果抬不过一百五,就证明真是来抢生意的,你想买我就偏不让。
于是问道:“你家老爷出的什么价呀?干嘛非要来跟我争呢?”
先生呦了一声,再次抱拳道:“不敢争,我家老爷以为没别的买家,志在必得呢。老爷知道赵大少爷仁义厚道,不但不杀价,还说,如果老太爷有异议的话还可以往上加点。”
驴脸:“你!……”
那先生看也不看他,继续道:“我家老爷说,桃树园的田不但土质好、水源好、耐干旱、旱涝保收,而且谁也不会到这里来打撕搅(捣乱)。所以,老太爷要是觉得一百俩一亩不合适,我家老爷还可以加十两。”
那驴脸的脖子一下就粗了,这明明是来抬价的,他急了道:“你这人好奇怪,一点不厚道,既然你要加,那你加多少我就加多少。”
两人争了起来,把一百两一亩加到了一百二、一百三、一百四。
驴脸加到一百五的头上,那先生不加了,抱拳道:“爷,你厉害,我家老爷就给我最高一百四十两的价,你再加我就做不了主了。”
“不过你别急,你叫一百五十两,这田还不一定就是你的,待我回去问问我们家老爷,再来与你定夺。”
说完就要走。
没想到被赵老三一把拉住:“先生留步,李爷这人我知道,老太爷也知道他,是一个仁义值千金的地道人。这田本来是要一百五十两一亩的,我们就以一百四十两一亩卖给李爷了。”
先生十分意外,一脸喜庆,连连作揖称谢:“那就好,谢谢,也不枉我……”
话没说完,那驴脸就跳了起来道:“赵三爷,你这不好吧?你把我领了来,为何把田卖给别人?”
高掌柜不等赵老三开口就接过去道:“田爷,刚刚一百两一亩你不要,现在一百五十两一亩抢着买,你这人明显不牢靠,说不定会反悔,哪有李爷那气性。”
“再说,你手里的银票是赌桌上来的,一点不靠谱。”
驴脸非常不爽,急道:“赌桌上来的怎么了?赌桌上来的也是潼川府北街日升昌锅庄银票,有多少都可以到潼川去兑。”
说完又向老太爷鞠了一躬,从长衫子掏出一叠银票来往老太爷跟前一推:“赵老爷,你就见不着我这样爽性的人,这里五百两一张的票子有三十张,包兑包换,算着是定金,还有一半,立据画押就兑现,哪天兑着银子哪天交田锲,你看怎么样?”
老太爷有些为难了,赵老三也十分尴尬,那先生也愣在那里。
还说什么,这就是买卖成了。
赵老三就说道:“田大爷,那江湖的规矩我就不跟你多说了,你既然要这样诚心的买,我就只能跟李爷去道歉!你若三心二意,这一万五千两的定金我是一个子儿也不退给你,到时候你若敢跟我纠缠,我就不饶你!”
这话的杀伤力有多大,驴脸自然清楚,受了好大委屈似的,又鞠躬作保证道:“赵家的实力和来头我不是不知道,三爷这样说,好像我有多胆大似的。我真敢三心二意,也不要你退银票,以你赵三爷的威武,你只管来摘了我的瓢瓜子去。”
这稀奇古怪的意外效果老太爷简直没想到,他只得向那先生作了揖,脸都憋红了。
那先生好知趣,不等老太爷开口,他先说道:“赵老爷不必,只怪我来迟一天。有田爷这么有诚意的买主,我只能代表李爷恭喜了。但是!我两天后还来,如果有什么变化,我希望我们还能继续。”
老太爷抱拳:“一定一定。”
那驴脸在心里把那先生的祖宗八代都骂了十几遍,也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声蠢猪,明明两万两买他二百亩田十拿九稳,非要想杀一点,结果把原价杀高了三分之一!
这买卖做得真他妈窝火!
生意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这中间就有许多的江湖伎俩,李爷是真实存在的,一百四十两的价码也是李爷交代的。
但李爷是不是真要买地呢?
这就只有赵老三跟李爷知道了,别人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