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席话说服力很强,连丁鸿臣都不得不服,但同时杀伤力也很大,丁鸿臣又不得不恨。
他是武将,当然不能像文官那样跟人讲道理,他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难道谁还能收回来不成?
“我的话你们听不见吗?押回县城!等候发落!”
丁鸿臣又一次吼道。
这一声吼,无疑将马武判了死刑,陈忠良脸上是好看了,周乾干就碰了一鼻子灰。
押解马武的两个兵丁扭着马武就走。
丁鸿臣又道:“就押他一人回去,其余的继续留下当差,待剿完贼人,再一并算账!”
这还能说什么,周乾干只能看着他们把马武押走。
马王爷这一回人算不如天算,遇着一个老鬼,把他拔得一丝不挂,算来算去算是自己挖一个坑把自己埋里头了。
但他马王爷何许人也,岂能轻易把小命交到信不过的阎王爷手里?
丁鸿臣这一招对付别人还行,拿来对付他马王爷可就是打错了主意。
别忘了,丰乐场如今没了杨金山,没了杨金山就没有了月俸,劳什子的小捕快还有什么搞头,有做浑水老戗来得逍遥快活吗?
等四个兵丁把马武押出丰乐场进入河坝的时候,身后就跟来了一群脚夫。
马武见张山李事光宏顺也在其中,就问兵丁:“你们押犯人一不戴枷二不捆绑,犯人走丢了怎么办?”
几个兵丁就拔出刀来围着他,防备他逃跑。
马武笑起来:“你们以为我会跑吗?”
带队的兵丁怒道:“只要你敢跑,我就一刀劈了你!”
马武直打哈哈:“我好歹是一都头,自信没有犯死罪,等丁大人明白过来,我还是都头,我干嘛要跑?”
“可是你们知不知道,干都头的经常捉贼斗地痞,江湖上仇人很多!你们看后面那些人,有好几个就是我从前收拾过的,你们可得保护好我,千万别让我落到他们手里,要不然丁大人饶不了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几个兵丁就产生了脑筋短路的急速反应,四个兵丁,一个提刀守护马武,另外三个就挥舞着腰刀去驱赶干那帮脚夫。
脚夫手无利器,就只能用河坝里的鹅卵石做武器。
那脚夫二三十人之众,一开打,满河坝的石头飞起来,这就不是兵丁驱赶脚夫,而是脚夫驱赶兵丁了。
拳头大的卵石老远飞过来,一经落地,石头与石头剧烈碰撞,跳起来老高,四处飞溅,一挨上就头破血流要人命。
兵丁只能抱头鼠窜,马武只能趁机脱离,大骂兵丁无能。
脚夫势不可挡,边扔石头边叫骂:“留下马武那狗官!饶你们不死!”
石头越来越密集,兵丁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哪里还顾得上马武。
马武就一跤摔倒,抱着脑袋再也爬不起来。
兵丁满地找牙,落荒而逃,跑出去十余丈之外才躲开要命的石头,亲眼看着犯人落入脚夫之手,然后被‘暴打’一顿,又被劫走。
四个兵丁只能回去复命。
……
何老幺报了大仇,接连几天都在为弄回父亲的尸骨忙碌奔走。
到八月初六这天终于如愿以偿。
初七午后垒好坟墓,杀父之仇、灭帮之恨,如今算是全都报了。
按常理,这种举帮上下空前绝后的大事应该通报江湖同道,杀猪宰羊办一个道场、开香堂祭奠亡灵。
然此时不同于往日、此事也不同于一般江湖恩怨,一是要避讳官府,二是时间仓促。
但无论如何祭奠仪式还是要有一个的。
无奈,许多受祭者的亲属出逃在外,单就寻找陪祭者这一项就东奔西走忙碌两天,还办了个半吊子的半吊子。
最可悲的是,内外一十六个堂口所有的司仪长老都避而不见,连一个唱令的都没能找出来,更别说懂全套礼法规矩流程的主祭司仪了。
所以,祭祀仪式和一应祭祀用品,一切皆被迫从简从简再从简。
应邀前来祭奠的帮众自知何老幺的不容易,也就有什么带什么来了。
有的自备的麻衣、有的自备香蜡、有的自备纸钱,啥也没有的,打肿脸也充不了胖子,空着两只手就来了。
这种事都讲究个吉时,等到酉时,吉时将尽,好不容易才将必须要到的人等齐了,又抢时间,只好什么都不计较了。
所有人手持香蜡纸钱和所谓的供品开始站队,各受祭者的子嗣或亲属按长幼男女秩序跪在自家亲人的坟头,何麻子滥竽充数地站在坟场的中央一声吆喝道:“祭奠开始,上供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