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脚步声,人走了一半。
宋拐子也喊道:“这位将军说得有道理,有他守城,我们放心。福成的,我们也撤!”
又一阵脚步声,又走了一半。
几走几不走,走了个精光。
城门口只剩下来的,就只有十来个巡检司的兵勇和程亨吉。
秦溶确信城下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对城下的程亨吉道:“程大人要想进来就叫一声,不想进来就在外面睡也可以,这大热天的,哪里都可以睡,我也是在这城墙上睡。”
“早点安歇,明天一早开城迎敌。”
程亨吉哭笑不得,心想,你这样伤人的心,再要想支使谁,恐怕就难了。
天一亮,秦溶看清城下的程亨吉和巡检司兵勇,下令打开城门,请程大人进城。
程亨吉也不生气,登上城楼一抱拳道:“大人,贼军来势凶猛,本可以一鼓作气杀到丰乐场来,突然畏缩不前是什么意思?”
秦溶道:“这帮贼子又想发财又想保命,他想必知道我靖川营到了县城,不敢来丰乐场送死,要去别的乡镇祸害一番,然后作鸟兽散。”
“待用过早饭,你召集人守城,我带兵去剿他就是。”
程亨吉感觉他这话有点让人不踏实,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这时,亲兵打着掌盘把早饭传到城墙垛子上,秦溶直催吃饭,程享吉就把这事儿盖过去了。
秦溶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马武,问亲兵道:“马武呢?”
亲兵道:“他好像昨晚刚到就回了家,一直没见着。”
秦溶就不再相问,埋头扒饭。
程亨吉道:“大人,马武倒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怎么让他回去了?”
秦溶道:“他有悖时的主意。”
程亨吉刚要说话,旁边的兵丁叫了一声:“大人,来了一群脚夫,你看怪不怪?”
秦溶端着碗转身面向城外,扒着饭看着。
程亨吉一看,果然有百十个脚夫挑着担子在那田间小路上走,看样子肩上的担子不轻,而且是要往西门来。
恰在此时,祖坟山上居然有人唱起山歌来:“我从石头河上过,滩上石头好多个,不见石头缝流水哎,只听河岸鬼唱歌。”
歌声一落,那领头的脚夫放下担子不走了。
他一放下,后面的统统都放下。
领头的脚夫对着山上望了望,然后把扁担搭在两只箩筐上坐了下来,他也唱道:“此去丰乐柳家镇,瞿河十里有我哥,哥在石头山上座哟,山上古坟洞洞多。”
歌唱完,那脚夫站起身来,担子上肩,调过头去往祖坟山去了。
程亨吉是江南人,他只听说四川人喜欢对山歌,这一大早两个男人对山歌还对得很好听,只是这山歌的歌词有点古怪,都跟那鬼扯上关系了,一点都没有情调。
而且,本是要进城的,一对上山歌就改变了方向,这又是为何?他就问秦溶:“将军也是四川人,听懂他们唱的是什么了吗?”
秦溶并不认得何家兄弟,他吃饭吃得很是粗鲁,就这一会儿就吃了两碗,听程亨吉问他,一抹嘴说道:“我管他唱的是什么,这帮人指定是有问题,搞不好就是那贼军。”
“程大人,你在这里看住城门,我要去把这帮脚夫子捉来。”
说完对城墙上正在用早饭的一声令下道:“城上的守好城门,城下的跟我出城拿贼!”
边说边就提了腰刀往城楼下跑。
程亨吉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城上吃饭的兵丁也都相继站了起来,看秦溶时,秦溶已经跑下城楼了。
西门是秦溶重点防御地段,在这里拥有五百重兵,负责城上守城的不过百人,城内的伏兵就有整整四百之众,秦溶这一下去,这些兵正在吃饭。
要打仗你也得让人把饭吃饱吧,秦溶只得等他们吃完。
等士兵吃完饭,再磨磨蹭蹭的穿戴列队出城时,那队脚夫早都走得没影儿了。
税狠人之所以不乘胜追击攻进丰乐场,一是因为情况不明,二是怕打夜战,三是因为自己这帮农人饿了很久的饭,如果不给时间让他们吃饱恢复体力,追到丰乐场也成了一堆烂泥,哪里还能打仗。
由于联络何老幺失败,起事之前没想过要搞这么大,只想把洋溪那帮恶霸杀了抢点粮食分了就算了。
没想到,人越来越多,不想搞大都不行,更没想到徐机匠、范石匠等义和团会参与进来。
要不然,依照他的阅历,攻取丰乐场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麻烦,只需神不知鬼不觉将所有人聚集到丰乐场突然发作,拿下这个镇岂不既省力又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