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李程大惊失色,忙爬了两下,扯开老妇人的手掌。
“呼呼”他松了口气,继而不解迷茫的看着自己娘亲。
只是四周太黑,他除了那一头白发外,什么也看不清。
“娘,您别乱动!”李程想了下,扭身到了床头,拿起火折子打开吹燃,点亮了没多少灯油的铜盏。
滋——
微弱的火光晃动着,李程终于能够看清老妇人的面容,她是那么愤怒,两颗眼珠仿佛都要瞪出来了;
她又举起手,喃喃说着:“没用!我真没用!杀不死你!这么没用!活着干嘛?活的这么生气!”
两只看着好像稍微拍一下就会断的手掌勾成了爪,勒住了她自己的脖子,勒的紧紧,喉咙里传出“嗬嗬”声;
就像是破了许多洞的风箱。
李程慌乱中再次上前扯开那双鸡爪般的手,颤声不确定道:“娘啊,您您做噩梦了吗?儿子扶您回去睡”
那老妇人好像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在那不言不语,身子哆嗦着,两只光着的脚掌贴着卧室地面的泥土,连在一起似的。
那铃铛声音淡了去,老妪耳边总有的风声亦渐渐消弭,在这时,她转身看向李程,佝偻着腰背,看到了那团灯火;
暗室不明,心灯不夜。
摇曳着的火焰有着难言的温暖,把黑暗驱散。
“程儿”
老妪浑浊的双眼被火光照射着,恢复了宁静,她忽然就感觉到自己要死了。
那道青草般的灵气只剩下一点点,仍在消散着。
她能够恢复清明,是这株‘青草’的缘故;
只是这样难免加速了消散。
庭院之后,孙八九静静感知,目露疑惑道:“怎么这么久,怨气还没孕育出来?”
卧室内,满头白发的老人喃喃道:
“娘错了,娘刚刚错了,娘怎么会怪你?你是我的儿啊
“我把你养大,不求你光宗耀祖,只愿你好好活着,不干坏事,娘走了后
“不要想念呀”
“母亲您在乱说什么话?”李程瞪大了眼,“王先生说您还能活活好些年,对了!”
他匆忙扭头看向门口,“人参!娘,儿给你熬人参去!您肯定是睡的不好,做了噩梦您坐一会,儿子这就去厨房”
他光着脚走了两步,那老妇人的沙哑声音又轻轻响起:
“儿哟,岁岁平安岁岁平,岁岁安
“娘亲不舍得你好舍不得
“程儿,程儿,你要好好活着”
浓郁死气蔓延老妪全身,她费力睁着眼,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
白发遮盖了视线,但遮盖不住她的目光。
甲子经年,唏嘘苦短。
她留恋看着,却不得不闭上了眼;
太重了,太累了,她要休息了。
砰——
一声响动,让李程心脏猛的剧烈抽搐,仿若感受到钻心蚀骨一样的疼痛。
他粗重呼吸着,扭过身,便看到地上那个瘫倒的老妪;
火光下,她跟烂泥融在了一处;
大抵是死了。
“呃呃”李程瞳孔收缩着,点点泪水忽然就串联成线,顺着脸颊滑落下去;
转身的刹那,润湿了衣襟。
孙八九来到庭院内,透过破窗看向那狭窄房间里,看到了死去的老妇人,以及承受不住打击晕倒的壮年人;
“居然没能收集到怨气,做了无用功啊,呵呵”
他冷冷笑道:“蝼蚁之命,死狗一般。”
那风铃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