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了。”来人吹熄灯笼中的烛火,“泱国国主与摄政王身上的致命伤一样,皆呈血洞状,伤口血流不止,验尸的仵作从他们伤口中取出形状怪异的铁快,东西被元庆太后收着。”
苏别意在茶几旁坐下,一缕月光正好落在她的手背上,她下意识看向洞开的窗扉。
皇族陵寝不允旁人随意踏足,英武王的陵寝更是每日都有巡逻的侍卫把守。
是以这座陵寝虽说有人,但算得上人迹罕至。没有人气的地方,也就阴森许多。
院落外就是茂密青翠的竹林,在夜色下竹影摇曳,越过这座院落,再无其他光源。
哪怕在这住得久了,苏别意也鲜少盯着暗处看,走夜间小路也觉得阴森可怖地很。
“听你的描述,他们的致命伤倒与枪伤的特征符合。”西河郡主面露愕然。
她多次试探虞泠,都被她混水摸鱼蒙混过去,虞泠太能伪装,让人捉摸不透。
离开皇宫前往皇陵之前,西河郡主心中只是有疑影,这下反而能够确定虞泠的身份。
她果真是穿越到此,从此前的种种迹象看来,虞泠应当与她一样,都是魂穿。
令她没想到的是,虞泠竟然能利用有限的材料制造出手枪,在危急关头杀了聂远等人。
“何为枪伤?”苏别意时常听不懂西河郡主说的话,对她口中蹦出的新词汇她已见怪不怪。
“一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造成的伤口,当时挟持昭阳皇后,元庆太后可有拿到什么?”
聂远与泱国国君之死突然,虞泠手握那样的武器,元庆太后不可能不命人搜身。
“这……倒是没听说。你预备何时回京?钟灵儿已经被皇帝带回皇宫,时候差不多了。”
苏别意为了炼出能行走的蛊,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对京城的状况,她亦好奇。
“再过一个月就是父王的诞辰,按理我应当回英王府住几日,鹤哥哥想来不会说什么。”
皇帝纵然下了令,没有召她不得回京,可只要有正当理由,司鹤就不好阻止。
“你似乎对那具容器很放心,鹤哥哥为人多疑,只要露出破绽,傀儡会被立刻处理。”
苏别意对此并不担心,拿起桌上的剪子修剪花樽中的花,很是闲适悠然。
“我倒觉得傀儡被处理的几率不大,毕竟在这个人出现时起,他就应当意识到不对劲。”
一支半开的花苞被剪下,这个时节的月季开得甚好,但点缀无须太多,几多即可。
“还有,傀儡没有记忆,但因蛊虫吃了钟灵儿的血肉,会做出与原主一样的事。不仅如此,傀儡身上还会有原主的一切特征,例如胎记,他怎么处理?”
苏别意笑了,人心中最难放下的,往往是过早失去的,何况他还对此心怀愧疚。
“话虽如此,可只要一想到鹤哥哥的心思还在那个女人身上,真是令人不痛快。”
西河郡主轻哼一声,在她看来,世间除了她之外,无人配得到鹤哥哥的目光。
“人都死了,做什么与死人争?与其怨怼这些,不如想想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听出苏别意话中的讥讽,西河郡主不满地剜了她一眼:“我的事还不用你来置喙。”
自那日后,司鹤再未踏足庆华殿,钟灵儿到文清殿去也被拒之门外,之后再没去过。
明光回到翎国京城,已是一个月后的事。长街刺杀事发时,明光被元庆太后召见,对于钟灵儿的事只知道个大概。回京后他记着虞泠的话,不曾歇脚就进宫面圣。
偏偏就那样巧,明光经过御花园时,看到坐在凉亭中与侍女说话的女子。
素日里他对旁的事都不上心,看到貌美的女子也从不曾多看,转头就忘记长什么样。
他之所以驻足,只因那人长得竟与昭阳皇后有六分相似。联想到之前听说过的传言,他便知道凉亭中的女子就是钟灵儿,与灵慧皇贵妃同名同姓、样貌也一样之人。
“爱卿有什么心事?”文清殿内,司鹤搭好箭,拉开弓弦后松手,箭羽破空之声把明光的思绪唤回现实,羽箭离弦,正中草靶红心,司鹤移开目光,“泱国有何事未了?”
明光一个激灵,背脊泛起一阵寒意,拱手道:“泱国的事都已处理妥当。”
只是另外一件事,他不知如何处理。怀中之物散发着暖意,乃是一枚暖玉贵妃镯。
“爱卿应当清楚,自己在朕面前伪装的功夫并不到家,有话还是说明白了为好。”
皇帝说着又射出一箭,这一箭直穿原本钉在草靶上的羽箭,将其劈成两半。
“微臣被元庆太后困于皇宫时,曾求太后让臣见昭阳皇后一面,太后同意了。”
身为君王,最忌讳的就是喜形于色,司鹤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心思难以琢磨。
然而皇帝取箭的手明显顿了一下,明光静静地站着,等待眼前的帝王开口。
事关昭阳皇后,没有皇帝的允许,他便不能多言。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秋风吹过,卷起落在地面的红枫,司鹤才开口:“她,说了什么?”
“陛下可知皇后娘娘被擒时已经失去听觉与视觉?”明光问了皇帝这么一句话。
在绝境中的人不能视物,就连听觉也一并失去,可想而知是何等绝望的事。
司鹤的心宛若被人生生剜去一块,他缓了好一会心绪才勉强平静些许:“何时的事?”
“据娘娘所言,她很早之前就失去听觉,至于早前也有失明的征兆,长街刺杀不过是导火索。”明光忆起与虞泠说话的情形,心下亦感慨万分。
司鹤瞳孔微缩,这便意味着早在翎国时,虞泠身体就出现一样,只不过她瞒了所有人。
小禾不曾提及这些事,说明就连她身边的贴身侍女,对此都一无所知。
他忽想起有许多次,他说过话虞泠都不置一词,他只当她是生气不理自己。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听不见,可笑的是他日日与她见面,竟全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