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今夜将在宫中设接风洗尘宴,摄政王暂时与其回宫筹备,送他们来此的是泱国丞相。
“大人送到这即可,回去向国主复命罢。”虞泠挽着司鹤的手,得体地点点头。
她全然褪去方才的懵懂毛躁,端的是明艳端庄,周身散发着温和的气息,没有攻击性。
丞相心里门儿清,翎国皇后方才在国主面前那般言语,是敲山震虎,彼此掣肘。
“是,国主与娘娘若有什么需要,或是需要臣,可命管事快马传话,臣即刻就来。”
他说着拱手向后退三步,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司鹤站在大门下方,见府门上未挂匾额,向后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径直步上石阶。
这座府邸除去安置虞泠外,杨玉心与明光以及一众心腹皆住在府上。其余护卫则住在府邸一旁的院落内,距离不远,发生什么事也可及时应对。
接连赶路多日,虞泠身心俱疲,下人为他们引路,到卧房后虞泠就拿银子把人打发了。
“陛下,臣妾着实困倦,先睡会,有事陛下再叫醒臣妾,若无什么要紧事就罢了。”
虞泠打了个哈欠,鞋袜也没脱,一脑袋扎在锦被上,没等到司鹤说话就昏昏欲睡。司鹤无奈地轻叹一声,亲自为她脱去鞋袜,又把她头上的钗环取下,帮她掖好被子才算作罢。
安置好虞泠,司鹤才走到外间,鹞鹰已站在房中等候,在他出来时拱手行礼。
“陛下,属下已经查探过,府中的下人都是一月前就安排进来的,这座府邸此前……”
“哗啦”风吹起墙上的挂画,暗卫的声音被风声模糊,独司鹤听清他所言的信息。
“猜到了。”司鹤走到窗前,一片竹叶飘落进屋檐下,司鹤伸手把竹叶拢在手中。
泱国皇室皇子不多,他们抵达泱国前,可不曾听说有哪位王爷或是公主挪府。
再者,在泱国,能住着如此华贵的府邸的,除了那人也没有第二个。泱国国主把他们安排在此处落脚,看似是不经意的安排,可这其中的用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另一处院落内,明光立在锦鲤池边,看着池中的倒影出神。水下颜色各异的锦鲤缓缓游动,无忧无虑令人羡慕。明光眸光黯淡不想自己有一日还会故地重游。
他生在泱国,长于泱国,但自他逃离泱国那一刻起,这个地方就不再是他的故土。
他除去行兵打仗,鲜少有江辰不跟在身边的时候,说不上不习惯,至少回到泱国,没有江辰跟在身边他心里憋闷。明光有些恍惚,从前总是江辰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
围墙外响起细碎的动静,明光眼尾余光向月洞门方向看去,敛去脸上神情。
“将军在想什么?”杨玉心走进院子,就见明光站在锦鲤池前,盯着池中锦鲤若有所思。
“没什么,发呆而已。”他说着走到院中,在石桌前坐下,提起茶壶为杨玉心斟茶。
院中种着几株海棠花,泱国与翎国的时节不同,翎国的海棠花已谢,而泱国则开得正好。
他坐在海棠花树下,端的是风流倜傥,只是眉眼间带着愁思,有风拂来就随风而化。
“坐罢,泱国的茶口味与翎国不同,本……我不善品茶,就当是喝个新鲜,试试?”
他把茶盏推到杨玉心面前,示意她坐。两人在公务上已对接过几回,算得上熟络。
明光是个素来待人温和的,哪怕与杨玉心没说过话,此刻他也不会让姑娘家尴尬。
杨玉心点头坐下,有些拘谨地呷了口茶,泱国的茶口味清新淡雅,与翎国的茶香浓郁不同。她接着饮了一口,在她略有些生硬的坐姿对比下,明光则显得很是随意。
这份随意倒不是他不摆架子,而是……像这儿就是他的家,所以他自然而然如此。
杨玉心开口想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笨嘴拙舌,话说不好,恐惹人不快。
就在两人安静品茶时,一阵不加收敛的脚步声传来,很快就到了院门口。
两人放下手中茶碗,不约而同向院门口方向望去,就见一名约莫二十出头的贵公子带着几名侍卫立在院门前,那人往里头看了一眼,最终目光落在明光身上。
此地乃是他国帝后暂住的府邸,眼前之人衣着华贵,神情桀骜,好似万物不能入他的眼。除此之外,他能得进入府邸,可见身份不简单,杨玉心站起来看着那人。
“此地乃翎国帝后的暂住别院,不知阁下是何人?又是受谁的命令到此处来?”
杨玉心到底是将门虎女,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面对泱国亲贵全然没有怯意。
“你就是翎国杨将军的杨小姐?”那人不答反问,手持折扇绕着杨玉心走了一圈。
他打量杨玉心的目光很是随意放肆,笑吟吟地直盯着人瞧,全然不觉得对旁人冒犯。
亦或者应该换一个说法,他也不在乎是否冒犯了谁。杨玉心眸光沉了沉:“是我。”
她没在官场上打过交道,没有八面玲珑的心思,尽管如此也能看出他是来找茬的。
“杨家乃翎国将门世家,俞王……哦,不对,如今的明光将军,这么快就牵桥搭线了?”
男子暗讽的意味何其明显,明光起身走过去,把杨玉心拉到自己身后:“说够了?”
男子眉头一挑,见明光面无表情,对他的言行举止并无什么反应,不满地哼了一声。
“怎会够?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得元庆太后青眼,被收作义子养在身边。”
杨玉心与明光都不理会他,他也不介意,自言自语一般,说着话走到海棠花树下。
“瞧瞧,这儿就连一草一木都养护地很好,你一个野种也配?你不是判出泱国到翎国另谋高就?怎么又回到这来?身处曾经住过的府邸,物是人非,感觉很不好受吧?”
他折下一朵海棠花,手紧握成拳,把花紧紧攥在掌心,随后嫌恶地把残花扬在地上。
听着男人的话,杨玉心反应过来,怔怔地看了明光一眼,原来这是他旧时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