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物品包括手机全都落在空难现场,杨千语又惦记着潇潇的伤情,一时没想到跟国内联系。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原以为能得到救治,谁知医院早就成了炼狱一般的存在。无数重伤的旅客源源不断地抵达,医护人员早就忙不过来,放眼所及,到处都是血,送来的人要么是烧伤,要么是撞伤,甚至还有缺胳膊少腿的……杨千语跟潇潇瞧着,两人都说不出话来,浑身依然战栗,依然恐惧害怕。"姐,我们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潇潇疼的脸色发白,佝偻站着,目光环视一圈,恍惚地呢喃了句。不是调侃,是发自肺腑的感慨。粗略估计,整架航班有一半的人丧生或重伤。而她们只是受了些轻伤,也在第一时间成功逃生。这不是上辈子积德,这辈子获老天保佑是什么?杨千语点点头,语调紧绷的声音都变了调:"大概是吧……""姐,我就坐这儿等着,你快去想办法跟国内联系下,费雪姐不是说接机吗?她没准儿看到了这个消息,联系不上你……肯定得急死。"
"嗯,是要跟国内联系,可你……""我没事,又死不了……暂且等着吧,让医生先救那些重伤的。"
"好吧……那我去找找电话。"
杨千语起身走开,想找人借手机打个电话。可医院早已人满为患,受伤的人痛苦哀嚎,医生护士又忙着救治,那些警察或消防员也是来去匆匆,她不好意思这时候去打扰人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可他被好多旅客围着,人人都抢着说话,她根本挤不进去。所幸,终于在护士台看到座机电话。不过,也有很多人排队等候,显然,幸存者都想着赶紧跟家人报平安。正在打电话的那个人哭得很大声,话都说不完整,后面等候的人急起来,嚷嚷着骂骂咧咧。杨千语静静地等着,努力平复情绪,可身体依然会不受控制地抖动,双腿也还是虚软无力。她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是腰部疼痛,腿也有些麻木,想必是撞击过程中被安全带拉扯的。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体验到死神将至,此时她心里异常惶恐。即便已经安全了,浑身依然充满了恐惧,好想有个人好好抱抱她,给予她温暖和力量。可惜,身在异国他乡,这里的每个人都刚从劫难中逃生,全都被恐惧阴霾笼罩着。漫长的等待里,她浑浑噩噩地想了很多。想到如果运气不好,就那么死了,三个年幼的孩子该怎么办,他们那么小就没了妈妈,爸爸又是个盲人加残疾——他们得多可怜。想到那个躺着不能动的男人,他肯定会很伤心吧,是会追随她而去还是忍着悲痛抚养三个孩子?想到费雪,想到凯恩,还有容姨,周姐,甚至家里的狗狗墩墩……经历了生死,此时再回顾过往,竟觉得平日里纠结的那些矛盾、烦恼和愁绪,全都不值一提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等了不知多久,终于轮到她了。拿起话筒,她不确定封墨言是不是已经知晓此事,所以第一反应是打给费雪。她记得费雪的电话,可就是手抖得厉害,几次拨错号码。身后的人都催促起来,她终于镇定了几分,成功把电话拔出去。几乎是在电话声响起的一瞬,那边便接通。"喂,是小语吗?!"
费雪沙哑急切的声音传来,竟一下子猜出她。看来,她的确看到了新闻,而且一直焦虑地等待着。眼泪夺眶而出,杨千语紧紧握着话筒,连连点头,喉咙里只能发出"嗡嗡"声,根本没法说话。"小语,真的是你!你没事!你还活着!你活着!"
费雪疯狂地叫起来,把旁边屏气凝神盯着她的宫北泽吓了一跳,随即脸色大喜,转身喊道:"墨言!千语有消息了!"
就在刚才,宫北泽带着费雪来了御苑,方便等消息,同时思考对策想办法联系国外。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到了杨千语的电话。"是我……"杨千语狠狠吸了几口气,抬手抹去眼泪,哽咽道,"飞机出事了,我们比较幸运,获救了……"费雪高兴的狂掉眼泪,都要原地蹦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都吓死了你知道吗?呜呜呜,一直联系不上,我以为你……"她话没说完,坐在轮椅上转身过来的封墨言,竟能精准地一把拽过她,劈头夺了她的手机。这一幕,把宫北泽跟费雪都吓到了。"墨言,你的眼睛……"宫北泽瞧着好友,脸色吃惊到僵住。他的眼睛,什么时候好的?封墨言无暇解释,也不在乎自己隐藏的小秘密败露了,他只关心那个女人,想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好。"千千,你在哪儿?受伤没?"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杨千语一愣,心头先是意外,随即便泪意汹涌,"封墨言……我,我——"在极度的绝望、惶恐、无助时,听到他的声音,竟让她有一种重获新生、心安落定的感觉。所有克制的恐惧悉数爆发,她握着话筒,哭到不能自己,就一声一声唤着"封墨言……封墨言……"封墨言的心,碎在她支离破碎的呼喊中,痛到窒息,理智全无,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你快点行吗?后面还有很多人呢!"
"电话又不是你一家的!赶紧!"
杨千语打通电话还不到一分钟,身后各国语言都催促谩骂起来,甚至推攘她。意识稍稍清醒,她连忙擦掉眼泪,狠狠深呼吸,哽咽沙哑道:"还有……还有好多人,要打电话,我不说了……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等航空公司安排好,我们就回去……"话落,没等到那边的回应,话筒强行被人夺走。"千千!千千!"
封墨言还有好多话要跟她说,还有好多事要问,可耳边只剩盲音。"阿泽,赶紧安排飞机,包机也好,私人飞机也罢,我要赶过去,到她身边……"他克制着浑身战栗,话语无比坚定。记忆中,他的千千从不曾这样哭过。据说当年离婚,她都潇洒干脆,不曾落泪。而如今,她哭的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她一定吓坏了……那一声声呼喊,简直要他的命,他一刻都不能等了,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