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兼程,到梁州的时候,已经是十多日后了。
正逢花朝节,春风和煦,多有年轻男女结伴出行,或游春扑蝶、泛舟游湖,或祝祭花神、簪花互赠,街上的散贩们推着坚果点心大声吆喝招呼,街边馆子里头冒着热腾腾的雾气,今日的梁洲城,热闹繁盛至极。
章翘斜倚在客栈的栏杆边上,俯视着底下行人,眼神扫过举着草靶子边走边叫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不知何时思绪涣散……
她是泰安七年的夏日,被一碗补药害死的。
说来好笑,那补药里头,掺了不少东西,有迷药,还有毒药。
送来补药的,正是她悉心教养多年,一手栽培起来的泰安帝。
帝王年幼,她作为和亲归来的长公主摄政理事,本就流言漫天,内有宋太后一族虎视眈眈,外有贼心不死的北夷西戎随时准备趁虚而入。为固国本,她不敢嫁人,没有子嗣,一心只想抚养弟弟成人,待他能独当一面不惧外戚之势后便将皇权全交给他。
岂料天有不测风云,幼帝还未真正长成,太后一族威势犹在,她的身子却已然垮了。
为早日清除宋氏隐患,她以身为饵引出了宋氏一族的兵马,又密令三哥回京辅政……
倒是她那弟弟叫她意外,本以为教养多年教养出一个小绵羊来,她还有些挫败,幸好还是有些城府的,就是手段稚嫩了些。
不过,此前种种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没料到她还有重生来过的机会。
正是十三四岁的时候,父皇还未离世,外翁外奶也还身体康健,她还未入宫,还是渝州江津县杏雨村的一个乡野小丫头……
记忆戛然而止,她眸光逐渐清明。
卖糖葫芦串的小贩已经走远了,只剩远远的吆喝声还隐约能听见。
“到梁州人烟便多起来了,等到了京城,会更繁华些。”段戎从外头进来,端着上好的吃食,“这几日是花朝集会,人多,怕是走不了了。殿下先将就着吃一些。等过些时日集会散了,咱们再赶路。”
“好。”她正要转身,却蓦然瞧见楼底下几个行迹鬼祟的人。
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楼下人声便沸腾起来,几个穿着打扮与街边小贩一般的人一跃而起,冲至她跟前,腰间的佩刀立时便抽了出来,目光森然,显见是带了杀心。
“殿下!”
段戎连忙倾身上去挡了几人的攻势,护住章翘。
可他虽是宫廷亲卫里头拔尖的,同时对抗几人总归是心余力绌。
屋外和楼底下的护卫们却像是听不到这里的动静一样,缠斗了好些时候,竟无一人赶到!
段戎渐渐力不从心,有些颓势,几人威势更盛,眼看侧面一人手里的佩刀就快砍到他身上,章翘看准态势,用力向后拉了段戎一下,而后将手里一直攥着的药包朝他们抛洒出去,刹那间红白相间的粉尘弥漫蒙了视线。
“快跑!”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
好在段戎反应快,连忙拉着章翘朝屋外奔。
跨出门来才见屋外的侍卫早已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难怪无人救驾!
这时,楼阁两侧的走廊竟也涌入了人,此处本是皇家驿馆,此时却恍若地狱。
段戎心惊得不行。
派出这么多人,这是铁了心要置公主于死地!
他发了狠,冲着左侧通道奔去,正欲提刀对抗,就见章翘如法炮制,又向敌人扔出了一包粉尘。
这回那粉尘全是红的,刺鼻得很。
他惊得瞪眼。
辣椒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