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橙子。”阿娘穿着素色长裙,满是怜爱的抚上了我的面容,见她不再身着缁衣,我心里高兴极了,只挽住了她的胳膊,和她一道进了凤华宫。
晚上,我洗好了澡,换上了寝衣,和阿娘挤在了一个被窝,阿娘噙着笑,将我揽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犹如小时候那样哄着我睡觉。
“阿娘……”我糯糯的喊着她,仿佛回到了儿时,心中满是安宁。
“北境的事阿娘全都听说了,”阿娘声音很低,犹如梦中的呓语:“小橙子,阿娘只盼着,你的生命中也能出现一个真心待你,有能力保护你,呵护你的男人,就像你爹爹对阿娘那样……阿娘就放心了。”
困意袭来,我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听得阿娘的话,我有些恍惚,忍不住问道:“阿娘,会有那么一个人吗?”
“会的。”阿娘的声音轻柔而坚定,“我的小橙子,一定会有一一门很好很好的姻缘。”
我听着阿娘的话,只在阿娘怀里拱了拱身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清晨。
我和阿娘正用着早膳,就见吴公公带着两个内侍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毕恭毕敬的打了个千儿,而后道:“太妃娘娘,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听着吴公公的话,阿娘的脸色微变,她无声的放下手中的碗筷,与我道:“小橙子,你先吃着,阿娘去去就回。”
我和阿娘点了点头,看着阿娘的背影,心里却是有些不安,望着眼前的那一桌佳肴更是失去了胃口,索性站起身子,悄悄跟了过去。
我到了元和殿,透过窗户向着殿中看去,大殿中并没有别人,只有阿娘和大哥两人。
阿娘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我看见了阿娘脸上的泪痕,阿娘在哭。
而大哥竟是跪在了阿娘面前,他将脑袋深深地低垂,我虽然只能看见大哥的背影,却依然能从他的背影中察觉到一股深深地悲伤,和无能为力的凄凉。
我看着阿娘噙着泪,上前扶起了哥哥,和他吐出了几个字:“珽儿,你起来。”
大哥向着阿娘看去,他的声音沙哑,只哑声道:“沈母妃……若爹爹在天有灵,他会恨死儿子。”
阿娘微微摇了摇头,“你爹爹不会怪你,我们都知道,你尽力了。”
大哥向着阿娘叩了一个响头,我怔怔的瞧着,却仿佛明白了什么。
哥哥,要把我嫁到漠格了。
我不怨哥哥,我知道,哥哥用尽了所有的法子,割地,赔款,纳贡,所有令九五之尊大损颜面的事哥哥都与漠格的使臣提及过,可漠格人却仍是指名要我嫁过去,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在文武百官的恳求下,在燕州城岌岌可危的情势下,也在前线数万名将士的牺牲下,哥哥终于松了口,答应了这门婚事。
而我要嫁的,正是那一个在众人口耳相传中,残忍嗜杀的图尔克。
为了筹备我的婚事,哥哥辍朝了数日,有珍宝源源不断的被送进凤华宫中,我的嫁妆几乎将半个国库都搬空了,最后还是何文藻大人出面制止,言道这些嫁妆跟着我去了漠格,只会壮大漠格人的势力,哥哥才将陪嫁的珍宝免去了一些,却仍是多如流水,光是四季衣裳便有数百套,装满了数十个大箱子,更不要说其他的珠宝首饰,文玩玉器,书画卷轴,珍贵药材,哥哥几乎将所有我能带上的东西,全都给我带上了,而那些与我一道前往漠格的陪嫁宫人更是足足有上千人之多,宫女,内侍,厨子,御医,女医,甚至还备下了接生嬷嬷,浩浩荡荡。
哥哥钦点了姐夫为送亲使,婚事昭告天下的那一天,姐姐曾进宫来看我,还不曾说话,便抱着我哭了。
“小时候姐姐总爱欺负你,我那时候,怎么就不多让着你一点。”姐姐喃喃的开口,一声声的说她和哥哥对不住我,看着她难过成那样,倒要让我反过来安慰她。
我知道,我去漠格和亲,除了哥哥姐姐,最最难过的人是阿娘。
我几乎不敢去想,当我嫁到漠格以后,阿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她要如何活下去。
想起阿娘,我便是哭了,只躲在后殿里悄悄的抹眼泪,直到听见明妈妈的脚步声,我才胡乱擦了把眼睛,将泪水拭去。
“公主,云傲将军回来了,在外面等着您。”明妈妈的眼圈也是红红的,似乎也是刚刚哭过。
我去了殿外,刚抬眸,便看见了一道修长笔挺的身影,看见是我,他抬起头,露出了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
“云傲哥哥。”我轻声喊他。
“小橙子。”似是赶路的缘故,云傲哥哥的眉宇间满是风尘仆仆之色,他的眼眸漆黑,透着哀伤,就那样看着我。
我与他笑了笑,将手帕包裹着的玉佩送到了他面前,告诉他:“云傲哥哥,这是您母亲留给您的玉佩,换给您。”
“小橙子,你留着吧。”云傲哥哥低声开口。
我摇了摇头,“这是要留给您将来妻子的,云傲哥哥,我要去漠格了,您忘了小橙子,也忘了小橙子以前那些孩子气的话。”
说完,我看着面前的男子,鼻子却是一酸,强忍着哽咽接着说了下去:“那时候年纪小,您不会怨我说话不算数的,对吗?”
他的眼睛渐渐变得血红,只哑声道了句:“是我没本事,护不住你。”
“云傲哥哥,再见了。”小橙子会在漠格祝福您,祝你身体安康,平步青云,早日娶一个温婉善良的姑娘为妻。
我将那一枚玉佩塞进了他的手里,我不敢再去看他,只怕再看他一眼,泪水便会决堤,我回到了凤华宫,只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与我的少年郎道别。
夜色渐深。
我还没有歇息。
距我出嫁的日子已经很近了。
大哥派了吴公公来为我送东西,将东西搁下后,吴公公却没有立时离开,而是站在那,面露踌躇之色。
“吴公公,你怎么了?”我轻声问他。
“公主,老奴的一个表亲曾被俘虏到漠格,在图尔克的奴隶营中待过一阵子,后来九死一生,才逃回了大齐,老奴从他的嘴里曾听说过一些图尔克的事,只想着要不要告诉公主。”
“图尔克……他为人很坏,是吗?”我向着吴公公看去,想起了那些传言。
吴公公默了默,终是道:“公主,那个图尔克为人的确十分凶残,据老奴的表亲所言,此人十分仇视汉人,对手下的汉族奴隶极尽羞辱之能事,就连对自己的手下也是心狠手辣,他曾有一匹汗血宝马,素日里为他所钟爱,一日,他命手下的将士猎杀此马,有些人不敢动手,他便将那些不敢动手的人全都杀了。”
我听着吴公公的话,心里只觉一寒。
“他还有一个宠姬,一日,他故技重施,竟命手下射杀此女,一些人稍有犹豫,他便将这些犹豫的人又是全部杀死,自此之后,他的部下为其马首是瞻,不论他说什么,从无人敢有任何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