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苏姑娘来了。”
今日,黎星若正坐在北院的小书房内写信,想约容止去安国寺同行。正收笔间,便听得岁欢在门外禀报。
她吹了吹信笺上未干的墨迹,抬头瞧见岁欢已经挑了门帘领苏晚晚走进了房门。她慌忙折起手中的信塞进信封,偷偷交给岁桉去送,可不能叫岁欢这丫头瞧见了去,不然又要说她堂堂侯府小姐如此这般失了礼数。
“若若姐近日在忙什么呢,好久都不来找晚晚玩。”苏晚晚银铃般的笑声随着她的进门而响起。
黎星若含笑看着苏晚晚,她今日穿着一身翠绿色的齐胸襦裙,裙摆上点缀着朵朵洁白的小花,梳着可爱的双垂髻,发髻两旁簪着鲜艳的绒花,大红色的流苏顺着绒花垂下,显得格外俏皮。
“哪里有忙什么,不过是爹爹整日里拘着我在家中练字罢了。”黎星若眨了眨眼,一脸无奈的说。
“那今日晚晚难得来一趟,姐姐可得陪晚晚才是。”苏晚晚闻言吐了吐舌头,“若若姐,今晨天气这般好,我们出府去玩吧。”
黎星若抬头看了看窗外,阳光穿过绿荫细碎洒下,明亮而纯净,让人不忍忽视。“好啊,晚晚想去哪里玩?”
“太好了!我都安排好了,若若姐跟晚晚来就是。”苏晚晚得到回复都来不及坐下吃盏茶,便匆匆起身拉着黎星若和岁欢要一同出府而去。
黎星若的眼眸动了动,不动声色的跟上苏晚晚。她知道,有些事终究还是要有个交代。
黎星若就这般跟着苏晚晚上了马车,一路行至龙亭湖畔。
龙亭湖是唯一的城中之湖,处于皇城的西南角。整个湖泊呈现西北至东南走向,湖面宽阔,可行大船,龙亭湖历史悠久,皇家沿湖建立了很多精美建筑,彰显了龙元皇室之威仪。
春日的龙亭湖美轮美奂,湖岸边的杨柳抽出嫩绿的新芽,沿着湖岸而建的长廊青砖绿瓦,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远处的画舫巧夺天工,精美绝伦,搭着长桥一路延伸至岸边,路上才子佳人相携而过,频频回眸,引人侧目。
一阵微风拂过,激起湖面层层涟漪,璀璨夺目,好一幅春光融融之美景。
黎星若在苏晚晚的指引下踏着长桥走至尽头,便看到了立于画舫甲板之上的苏颜之。
他的身姿挺拔,双手背在身后,着一袭青绿色绣松柏纹云锦长袍,乌黑的长发用玉冠束起,发丝随风飘舞,在阳光下泛着微微暖意,正如他今日所穿之锦袍,如松如柏,正直又不失温暖。
“苏公子。”黎星若走上画舫,款款而立。
三月熏风拂水袖,一江烟水照花颜。她只是静静行至他的跟前,只是站在那里,苏颜之就知道,她的曼曼身姿,他移不开眼。
“若若,莺时吉乐。”苏颜之说着,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束桃花,娇艳的桃花一簇一簇的垒在一起,好似他的笑容,美丽极了。
苏颜之看着她时眉眼柔和且充满笑意,好似永远含着款款深情,显得坚毅而笃定,却又不失君子风度。
三月莺时,黎星若知道,这是原主与苏颜之初见的日子。她曾与他约定,待他归来,每年的莺时,她都与他共度,他送的桃花,也是她最喜欢的。
黎星若眼眶有些发热,她不适的转过身去,不让苏颜之看到她眼底的神色。
“若若你怎么了?”苏颜之慌忙俯下身去,扶着黎星若的肩膀,眼中有几分担忧,“你告诉颜之哥哥,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黎星若垂着头无声的摇了摇,她知道今日苏晚晚来找她定是苏颜之的安排。她本想借此机会跟他说清楚,她喜欢的人是容止,可……如今黎星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眼角余光瞥见他手中的桃花灼灼,刺痛了她的双眼,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卑劣抢占他人身体的混蛋,她抢走了她的一切,还负了她的心上人。
“我没事。”黎星若压下心底的痛,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来,“许是画舫上风大,不小心迷了眼。”
“若若什么时候也学会骗人了?”苏颜之的眼眸暗了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不许这般笑,不好看。”
“这花是送我的吗?”黎星若对苏颜之的话置若罔闻,伸手要去拿他手中的桃花,“真好看。”
“既是风大,那便进去说话吧。”苏颜之敛了敛心神,拉开了画舫的门,邀请黎星若一同走进了画舫。
走进画舫内部,环顾四周,房间一角的紫铜麒麟香炉里正袅袅的散发着柔和的轻烟,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灵香草香味。正中间摆着上好的檀木桌椅,精雕着各色繁美花纹,左侧放着一张琴桌,桌上置了一把双鹤琴,正中靠后放着软塌。
塌前,明丽的半透明鲛纱纱幔松松垮垮的拢着,纱幔上绣着精美的百蝶采花图,随着纱幔轻轻摇摆,那各色的蝴蝶便如同活了一般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黎星若默不作声的在桌前坐下,桌上摆着她喜欢的糕点,和这画舫中的所有一样,都是她的喜好。
“若若,我院中的桃花开了,不知怎的就想起来你也喜欢桃花,便折了想给你送来。”
苏颜之自顾自的说着,“我去柳州赴任通判,你说柳州的灵香草制香当属稀世珍品,我寻了不少,都给你留着。”
“你说南海的鲛纱稀有,母亲只给你二妹妹留着,你也想见一见那传说中泛着七彩霞光的鲛纱,若若你看,这鲛纱明艳通透,绣了你喜欢的百蝶,你可喜欢?”
“你从前最喜欢缠着颜之哥哥弹琴,我弹琴给你听……”
“够了!”黎星若低着头不敢抬起,手中的桃花花枝被她抠破了皮,深深嵌进她的指甲当中。“不要再说了。”
“若若,我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我回来了,我再也不走了。”苏颜之冲上前一把抓住黎星若,抬起她的脸直直的看着她,“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黎星若早已泪流满面。
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面对敌人她可以杀伐果断可以冷血无情,可以满心算计可以运筹帷幄,可她独独无法面对这个全心全意喜欢她的苏颜之,这样满目悲怯的苏颜之。
她知道,这份情她此生都没有办法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