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阁

第26章 南郊踏青（第1页）

三日后。

今日是黎星若和黎怀毅约好去郊外骑马踏青的日子。

一想到今日要给吴氏送的大礼，黎星若便觉得侯府的日子愈发的有趣了。她迫不及待想看吴氏收到礼物之后的神色，必然是五彩斑斓。

一大早天刚擦亮，黎星若便起身收拾，穿上利落的窄袖骑装，头发梳成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梅花玉簪堪堪挽起，未施粉黛，鲜红色衣裙衬得她人比花娇。

镇北侯府大门外，黎怀毅站在绝影身旁，手边还牵着另一匹温顺的小白马。

就这样，一骥小白马驮着黎星若慢悠悠走着，她看着先她半步的黎怀毅坐在乌亮帅气的绝影背上，露出了一丝丝羡慕神色。

一人，一匹马。

哒哒哒的马蹄声清脆的在清晨的长街上划过。

城南郊外，虽是早春刚至，但郊外的空地上早已草长莺飞，空旷的视野十分适合练习骑马。

黎星若在黎怀毅的监督之下，卖力的在草场上演绎着一个勤奋练习马术的小姑娘。

终于，慢悠悠的等来了沈家的马车。

车夫将马车赶到南陵湖畔停下，车上款款下来一男一女。其中一男子，正是那日在容国公府赏梅宴上，黎星若同齐天律比作诗时，主动上前提出要做见证的怀化将军家嫡长子孙沈辄。

另一女子，是沈家孙辈里的庶女，沈恬。

沈家兄妹二人在婢女的服侍下于南陵湖边的小亭上坐定，兄妹二人似乎感情甚笃，谈笑之间熟稔舒畅。

没一会儿，沈辄好像发现了黎星若父女二人，转头往身后望去，眼神透过湖边新生的芦苇，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沈恬低头与其耳语了几句，起身离开了凉亭。

黎星若一直暗中观察着沈家兄妹二人的动向，看到沈恬起身，她就知晓时机差不多了，遂而有意无意间，让小白马驮着自己往沈家这边慢慢靠近。

黎怀毅骑着绝影，不远不近的跟在黎星若身后保护她的安全，看到小白马哒哒的往湖边跑去，他勒了勒缰绳，跟上了步伐。

南陵湖边，早春的暖阳照着湖面波光粼粼，有一乌篷船一摇一摆的在湖面上摇曳而来，荡起一层层涟漪。

未几，黎星若便看到沈恬抱着琵琶缓缓踏上乌篷船船头，伴着春风衣袂翩翩，天水色的齐胸纱裙勾勒出少女完美的曲线，未挽的青丝如绸缎般倾泻而下，琵琶下半遮的一双眼眸灵气逼人，含着浅浅笑意。

琵琶铮铮，歌音婉转，一遍遍低吟浅唱着一首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当时只道是寻常……”

靠近凉亭，沈辄发现了黎星若，冲她微微颔首，黎星若勒停了小白马，静静的欣赏着眼前绝美的风景，不动声色的等待绝影跟上来。

跟着黎星若行到湖边，黎怀毅目光不由自主的被远处的琵琶音和歌声吸引。

只见，身穿天水色裙裳的少女在乌篷船上弹着悠扬的琵琶，伴着琴音响起，少女吴侬软语，低低吟唱着光阴易逝，人生迷惘。

一曲作罢，少女倚船时而拨弄湖水，时而回眸浅笑，在黎怀毅心底勾画出一幅淡雅恬静的江南之景。

这时，撑船的老翁一不小心失手，突然向左倾斜得厉害，眼看船上的女子便要跌进湖中，黎怀毅一拍马背，飞身上前救下眼前的少女。

“云儿……”

黎怀毅抱紧了怀中的少女飞身上岸，掩在袖中的双手微微发颤，下意识叫出了声。

像，真的太像了。

黎怀毅暗暗憋红了双目，少女乌篷船上弹琵琶的那一幕从眼前划过，她穿着和他初见暮云时一样颜色的裙裳，弹唱着她最爱的浣溪沙。她举手投足间的神态，都像极了少时的暮云。

琵琶歌婉，青衫犹在。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一船、一曲，一酒、一茶。那是黎怀毅少年时与亡妻暮云之间为数不多的独处时光，是他尘封多年不敢记起却也不愿忘怀的珍贵回忆。

他年少无用，不能守护所爱之人，背井离乡的战场厮杀，一身伤痛换来铮铮战功，才堪堪赢得圣上的一场赐婚，可他却是负了她一生的等候，留她独自在将军府后院凋零。

黎怀毅知道，他此生都无法再弥补逝去的青葱岁月里，暮云为她的坚守和等候。可就是这一刻，眼前的少女与记忆里暮云的模样渐渐重合，他沧桑的眸底不禁烫出一缕亮光。

他知道，他沉寂了十几年的心底再一次泛起了涟漪。

黎星若看着绝影背上身形突兀僵硬的黎怀毅，看他奋不顾身去救即将落水的沈恬，勾唇一笑。

她曾在除夕宫宴上匆匆一眼瞥见过沈恬，只一刹那，她就知道这个女子是她想要找的人。

沈恬太像她这具身体原主的母亲暮云。

不是长得有多像，而是她眉眼之间的温柔软语，和那举手投足之间无意流露出江南女子才有的软糯。

除夕宫宴之后，黎星若命九幽门细细暗查了沈恬的家世背景。

沈恬是怀化将军的孙辈庶出，怀化将军当年也算是个人物，随着先皇早年四处征战沙场。可是奈何一朝天子一朝臣，怀化将军年迈致仕之后，沈家再也没出过一个像样子孙。

怀化将军的嫡子，也就是沈辄的父亲，在朝中只挂职了一个清闲的小官，沈辄这一辈更是弃武从文，准备来年下场登科，不再上战场征战。

沈恬的生母是一个江南逃难而来的乐籍，因着有几分姿色，会弹琴唱曲，被沈辄的父亲收了通房，后来生下沈恬，抬为了姨娘。

而黎星若的母亲，当年名动皇城的天下第一美人暮云姑娘，也是江南钱塘之人。二人同为乐籍，许是同出江南，故而沈家这位姨娘教出来的沈恬，身上多少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温婉。

沈恬在沈家过得并不算如意，沈家大夫人强势蛮横，不为沈老爷所喜，故而沈恬自幼与生母夹缝求生。好在沈辄是个不错的，总是照拂沈恬母女，对他这个庶出的妹妹，也有几分真心喜爱。

但是，沈恬早就过了议亲的年纪了，当年沈大夫人磋磨沈恬，将她配给了一个身患暗疾的小门户家的公子，不过那公子是个短命的，还没等到二人成亲，便早早做了土。沈大夫人便对外言说沈恬克夫，并要求其以未婚妻之名为那短命的夫君守丧三年。

一来二去，如今的沈恬已是桃李年华，在京中成了无人问津的老姑娘。

前几日，沈恬偷偷去安国寺进香，黎星若安排九幽门买通寺内和尚，告知沈恬三日后在南陵湖畔泛舟弹琴，可觅此生良缘，摆脱沈家掌控。

黎星若知道，沈恬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