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青子剧烈地喘息着,她的手中握着一只烛台。
烛台锋利的铁尖儿上,有一丝血迹。
安青子握着那烛台,盯着唐停鹤,厉声道:“你我今日,恩断义绝!”
说罢,安青子将烛台往唐停鹤脚下狠狠一掷,一步步地倒退出大雄宝殿。
慑于安青子此刻表现出来的决绝神态,唐停鹤竟不敢妄动。
安青子像一只警惕的小兽,一直到退到大雄宝殿门口,这才霍然转身,提着裙摆匆匆跑了出去。
唐停鹤放开手,看了看手上,一片血迹模糊。
他惊恐地探手入怀,摸出一面打磨得雪亮的小镜子来。
镜中,映出他英俊风流的脸庞来。
可是那脸庞上,此时却在颊上,自眼角以下,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看那伤处,只差一点点,就戳瞎了他的眼睛。
最重要的是,他破了相。
大雄宝殿上,传出唐停鹤一声惊怒至极的惨叫:
“贱人,你毁了我的容颜,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啊!”
……
朔北,五老峰上。
一座茅屋。
障子门左右拉开着,门外便是一片修竹。
阳光渗进竹林,映得管管如玉,绿意盎然。
绿色的倒影映进屋中只刷了清漆的地板上,地板就像泛起了波光的湖水。
一老一少,两个葛袍人对座于障子门间。
在他二人中间,是一张棋盘。
黑白两色的棋子,参差于棋盘之上。
荫庭、流泉,在房间的另一侧。
另一侧的障子门儿也拉开着。
一道竹篱,将那泉水、苍松,都圈在了庭院之内。
门下,便是一只红泥小炉儿,一个眉眼如花的青衫婢女,正用葵扇轻轻地扇着炉火。
炉上,香茗烹得正香。
而院中,谢飞平则欠身立着,双手拱在胸前。
在朔州与安节度、北朔王也能称兄道弟的他,此刻在这里,却只能欠身肃立,不敢打扰那屋中人下棋。
屋中有一老一少。
老者是谢家家族的老祖宗。
而那青年人,竟能与谢老祖对坐而弈,他也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继嗣堂”的首领。
“继嗣堂”不是隶属于某一方的一个势力。
它是由各门阀士族公推出来的一个组织。
它是为门阀士族这个群体服务的,却并不属于门阀士族中的哪一姓。
它也无权领导各门阀士族人家,但是涉及各门阀士族共同利益的事情,则由它来组织仲裁。
与所有门阀士族利益相关的重大决定,也由它联系各个门阀士族阐明利害之后,做出符合大多数门阀士族利益的决定。
而一旦出了公决,所有门阀士族都要一体遵从,否则就是公敌,会受到其他门阀士族的攻击与打压。
从这一点上来,它又相当的有权力。
那年轻人是男的,而这一代“继嗣堂”的显隐二宗宗主是一男一女。
所以,他应该是“继嗣堂”显宗宗主,叶东来。
也只有叶东来这样身份的人,才有这个资格与谢家老祖平起平坐吧。
谢老翁望着棋盘,沉吟良久,推盘笑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啊。呵呵……”
叶东来笑道:“可要悔一步棋?”
谢老翁摇头道:“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叶东来一笑,道:“老翁下的急了,不然的话,以老翁的棋力,东来未必是对手。”
谢老翁摇头道:“输就是输,你也不必替老夫找褶了。
这棋子儿,是越下越少。老夫这人生,也是越来越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