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已离弦,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裴甘丹第一次对军事做如此重大的安排,也是同样的道理。
就像女帝派了丘神机来平叛,失败了,就能轻易杀他么?
杀一个丘神机,如宰一只鸡,易如反掌。
可那就把已经年迈的女皇帝的威信,又削了一层。
所以,丘神机必须继续领兵,他必须得赢。
裴甘丹不敢小觑了唐治,此刻他心中已经断定,唐治的所谓“重病”,必然是假的。
但是他也懒得说破,就让唐治和安载道去狗咬狗吧,两人最好斗个两败俱伤,那样才最符合他的利益。
正面争斗,唐治现在的力量还不如安载道,所以,他很乐于见到唐治的阴谋成功。
既然不能继续追杀唐治,趁他病,要了他的命,那就只能转而打安载道了。
无论如何,这一仗必须打,而且必须赢。
安如意写完了信,让心腹火速送走,一路又开始不停地劝说裴甘丹。
只可惜,他开不出多少可以让裴甘丹动心的条件,他想劝说裴甘丹暂缓行军,自己派人去通知燕赤霞佯败,主动退让,裴甘丹也不肯答应,只是策马疾行。
鬼方大军俱是骑兵,野战的机动力无以伦比。
当燕赤霞派出的“夜不收”发现鬼方大军,立即拨马要回去报信的时候,鬼方人的铁骑是紧跟在他们后面的。
他们的消息刚刚送回大营,鬼方的铁骑已经到了营寨边。
鸡冠岭的这处地势并不算险要,曾经这里也是一个小军驿,如今早已破败,破败的城墙根本起不到防御的作用。
而燕赤霞在扎营时现挖的工事,在仓促应敌的夜袭战之下,兵员来不及迅速全部到位,便也成了虚设。
巧巧的燕赤霞今夜又不在营中,等他匆匆返回时,第一道防线已经告破,鬼方人已经冲破障碍,杀入军营。
这种状态下,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身经百战的名将,也是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的,更何况燕赤霞这支人马,比起他在安西时真正的精锐,依然有着不小的差距。
燕赤霞见势不妙,立即鸣金,收拢败兵,趁夜逃向南荣女王驻扎的山头,逃向其侧翼。
鬼方兵担心两面受敌,才不敢放肆地追赶。
燕赤霞本部人马中,驻扎在最后面的是安载道派来的一位将军,和其所部近三千人。
裴甘丹是从燕赤霞营地的侧后方打过来的,这位倒霉将军因此就成了首当其冲。
虽然安载道重用了燕赤霞,还赏宅子、赐美女,极尽优容,但是“掺沙子”是必须要有的环节。
不可能任由这样一员大将,其所部只知有燕赤霞,而不知有安载道。
将一支人马塞到燕赤霞的麾下,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
可惜了,如今这支人马却是首当其次,成了裴甘丹扬名立万的踏脚石。
燕赤霞落花流水地逃到了南荣女王驻军的无名山峰之侧,一面扎营,一面派人上山,与南荣女王取得了联系。
鬼方兵果然没有放肆狂追,他们甚至没有追。
燕赤霞的人马逃得太快了,这支土匪山贼军本来就精于逃命,追他们莫如剿获他们来不及带走的辎重。
当来不及逃走、只能硬着头皮挡在前面的朔北军人马死伤殆尽之际,天也蒙蒙亮了。
裴甘丹策马来到燕赤霞的营盘,见到来不及带走的粮秣,来不及携走的兵甲器帐,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一仗赢了,他昨晚故作神秘的突然行动,便也圆满了。
安如意的心却在滴血。
他刚刚踏进这残破不堪、遍地尸体的军营时,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
好歹死的都是燕赤霞的人,这个人已经拥有一支不容忽视的武装力量,被削弱一下,也好。
可是当他看到鬼方兵兴高采烈地从一具具尸首上扒下的甲胄、军服,看到他们插在自己腰间、背到自己背上的弓弩和刀枪,一颗心却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燕赤霞的本部人马还没来得及换装,这些军服和甲胄器帐,都是朔北军的呀。
裴甘丹春风得意,端坐马上,睥睨四顾,道:”还没死的朔北军士,看看若是残疾了的,就补他一刀。
俘虏和轻伤,都聚拢起来,回去后本王子要论功行赏,赐与功臣为奴。”
其他战利品的事儿他没提,谁抢到就是谁的,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
你都让士兵们自备马匹、军械和干粮了,给点甜头,这也是应有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