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飘飘忽忽,好在坐在马车里,不用自己骑马。
徐乘风依旧在前线,准备把北胡彻底赶出塞去。
而徐不让则留在晋阳,她的伤已经不能支撑她再做旅行了。
苏沁赶到时,夏蘅正守着她。
夏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婿,抬头时有几分恍然。
“……这位就是楚王殿下。”泽兰引苏沁进来,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守着徐不让,明明是他守在近前,还让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泽兰心中的自责与郁愤让他整个人都看着憔悴阴郁了许多。
“见过母亲。”苏沁像是双腿麻木那样直直跪了下去,膝盖在地上磕出一声重响。
“起来吧。”夏蘅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表情,身为长辈,她应该更温和慈祥,可现在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苏沁跪行了两步,才被泽兰搀起来,走到徐不让床边。
她身上战斗中的血迹与灰尘都被精心擦拭干净,穿着干净的中衣,安详地闭着眼,和以前在他院子里午睡时一样。
可她的皮肤那样苍白,好像之前被太阳晒出的颜色一下随着血溜出去了般。
夏蘅两只手包着她的手来回搓揉,就和小时候她喊冷时抱着她取暖一样,可徐不让的手已经比夏蘅的手大了一些,她不再是躲在母亲怀里的孩子了。
“我……之前给当仁一颗保命药,他,有没有……不应该这样。”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似乎语言能力也要丧失了。
“那时善儿守晋阳,辞儿……我也不知道那个死老头子派她去攻胡贼主力啊!”夏蘅一手捂着眼,将徐不让的手揣在胸口,眼泪又止不住滚落而下,这些天她哭了不知多少场,眼眶红肿,两颊凹陷,老了十岁不止。
在城北伏击赞库许得手后,徐乘风三部进驻晋阳,而徐当仁则马上引兵东进想要支援徐不让。
他一路狂奔,依旧是晚了一步,当日晚上他到时,徐不让血都要流尽了。虽然是被刀尖砍到,已是力道之末,但刀尖锋利,依旧是将她腹腔划开,只差没劈成两截。
他心惊肉跳地将药给徐不让服下,又让人到处去寻名医,可能做的,莫璠这边已经做了,剩下的只有徐不让自己扛。
好在这颗药似乎真的很有用,徐不让虽一直气若游丝,好歹没断了,可这半个月来,她不见一点好转,也未曾醒来,就这样半死不活地睡着。
苏沁捏着徐不让指尖,好像捏着什么没有活气的东西。
“这小丫头还真是,老头子给她一条命她就用一条,以为自己是猫吗?”苏沁被挤了一下,双腿无力地直接坐到地上去,原来他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
夏蘅擦干泪,看清对面是谁,只差没有跪下:“孙神医!”
“别叫。”孙神医挥挥手让夏蘅安静,自己则望闻切,一会把脉,一会巴拉徐不让眼皮舌头,一会又去扯徐不让身上的被子,拉开绷带缝隙,看见没有再沁出血,咂咂嘴。
“这孩子还有救么。”夏蘅被说,只能等他看完,压低声音问道。
“她想活,就能活,她不想活,就能死。”
徐不让半个月没醒,昏睡在床,哪有她想如何就如何的?夏蘅不明就里,又不敢逼问,只能哀切地说:“还请神医救救这孩子。”
“如何让她醒过来。”苏沁却是熟悉这老头儿得多,站起身,直接问道。
“哎,我说了,她虽然损伤了心脉,但好歹那药保住她一口元气,现在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不过看她小时候那模样,大概死不了吧。”
“我叫她她能醒么?”
“耳朵又没受伤,你叫了试试呗。”孙神医起身,开下一张单子:“别的还得等她醒了再说。”
泽兰接了单子赶紧出去抓药,好在太医们把估计能用的药都带着,不久便小火砂罐熬了起来。
药熬好,将徐不让上身垫高,夏蘅本想自己喂她,却被苏沁接过来,每勺只剩三分之一的量,嘴边吹凉才喂过去。
看他动作细致用心,夏蘅又掬了把泪,两人配合着将一碗药喂下去。
可是徐不让不会吞咽,一碗药喝下去一半都没有。
孙神医在一边看不下去,一碗药喂了快一炷香的时间,还只喂进去一半,哪有这样喝药的。
“小丫头不乖啊。”他叹了口气:“你们每日与她说说话,让她早日醒过来吧。”
“可是这半个多月她一直这样,怎么才能让她醒过来呢?”夏蘅将沾满药汁的手帕递给下人,说着说着又想哭。
“她喜欢什么说什么呗。”他又转了出去,现在的情况,不是他们急就能急得来的。
“去拿卷传奇过来。”夏蘅拭干眼角,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