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小主子,是刘嫔。”
听这姓,徐不让有点印象,兵部尚书刘家的人,上次她和苏沁下棋时来送过甜汤。
“这大早上的,哭什么。”
等两人走远了些,灯儿见前后无人,才小声给徐不让说:“现在中宫之位悬置,早上各位嫔妃们本都是要去太后宫里请安的,太后不喜欢吵闹,便让贵妃先主各宫事物,大概是在贵妃那吃了瘪,便拿小宫女,小太监撒气。”
徐不让撇撇嘴,这德行倒是和刘叔佟如出一辙。
“小主子可千万别往外说。”灯儿弓着背,本就不高的身材更是越发矮小了。
“我晓得的。”
到御书房门口时,徐不让摸了些碎银塞给灯儿:“替我给福公公问声好。”
灯儿谢了他,自己退了下去。
高彻下了早课,出门就看见徐不让,笑道:“徐卿来得如此早,怎么不先去看望棠儿。”
“虽然陛下允许臣自由出入禁中,正常的礼节还是少不了的,不然那些言官闻着味就来了。”徐不让行了礼也笑道。
“他们那些人,只要想,就是朕多吃了一口饭也能参上一本。”
谢太傅从御书房走出来,清了清嗓子:“陛下功课日进,今日便到此为止,可也要勤学刻苦,言官劝谏也只是希望陛下开明圣听,广纳善言罢了。”
高彻低下头,对着谢太傅称是,谢太傅前脚一走,他便朝徐不让吐吐舌头。
“还好棠儿和太傅不像,不然朕可要头疼了。”他招招手:“走吧,趁着表哥还没到,咱们先去露华苑看看。”
露华苑便是谢霓裳的住所,她身处妃位,可以自己住个小院子。
虽然南安的别宫整体都不大,但这处修筑得还算灵思精妙,花花草草的,倒也可人。
高彻过来,自然是一院的人出来迎他。
“陛下用过早膳了么?妾正着小厨房做了银耳莲子羹。”谢霓裳站起来,笑吟吟地望向高彻。
“棠儿的小厨房做的点心都适口,这一口,朕便是被参一本也要加的。”小皇帝看着徐不让笑道:“徐卿也来一碗?”
“臣就算了。”不知道为什么,徐不让的胃忽然有点难受。
等高彻慢条斯理喝完一碗银耳莲子羹,苏沁正好来了,正在御书房等他。
这是高彻登基以后第一次秋狩,内外诸多事宜未定,想着是弄简单些。敲定几个关键事项以后,吩咐礼部准备就好。
中午高彻还留他们吃饭,苏沁以学宫还有些杂事为由拒了。
“虽然这些事轮不到臣插嘴,但是陛下后宫新立,开枝散叶是首要之事,不宜专宠。”
高彻正目送他带着徐不让离开,听到这话,面上出现一种复杂的神色:“起居注你看过了。”
苏沁沉默着站了片刻,最后开口:“臣知陛下之难,但也知陛下应当有办法。”
徐不让看着两人打哑谜,高彻居然和做错事的小孩儿一般低头受教。
“朕知道了。”
坐在马车中,苏沁抬手又捏了她脸一把:“怎么不开心。”
徐不让还在想刚才他们的对话:“不宜专宠是什么意思。”
苏沁有些犯难,“字面意思。”
“你怎么连陛下私事都管。”
“天家无私事。”他拿块帕子净了手,挑着小案上果盘里的龙眼在手里揉捏:“那王贵妃自己独断专宠,放在寻常倒也没什么,现在陛下急需一位皇嗣以继宗庙,她若懂事,便应该主动劝陛下雨露均沾。”
徐不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关于男女之事他说得那样随意,甚至带着明确的功利,她觉得自己的胃又难受起来。
好像注意到她的不适,苏沁放下剥了一半的龙眼,严肃地看着她:“我说的是事实,就算你听着不舒服,也应该理解。所谓恩宠都比不过诞下皇嗣重要。宫里的女人,但凡脑子没问题的都懂,或者说她们就是因为这件事入宫的。”
她从刚才看见高彻和谢霓裳在一起时就很难受。
谢霓裳是为了谢家进的宫,她抛弃了自己的未来,抛弃了青梅竹马,抛弃了以后几十年的人生中一切的可能进了那深宫。
她以为谢霓裳应该有不甘,有害怕,所以她拼了命赢了比赛,拿到进宫的许可,总不能让她一个人,那样她有多害怕啊。
而现在她是高彻的妃,是别人的妻,刚才看着两人,好像一切都很好,她成了不应该出现的陌生人。
苏沁那样的语气,也让她很陌生。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这些打算中,无不牵扯着利益,也只有利益。
她楞神的模样被苏沁看在眼底,他伸长手搂着她:“这是她们的人生,和你没有关系的。”
她的时间被兵荒马乱停在了两年以前。还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仅凭一腔热血,便能为天下抱不平。
总角年少时的痴人痴念,现在说来,已经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