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主持花会的是去年的状元郎恒长卿呢。”
两人本来就是天南地北地瞎聊,谢霓裳忽然提了一句。
“嗯?他?”徐不让这才仔细看那站在人群中的人。
文人一贯的清瘦身材,穿着一件藏青色直裰,外罩一件纱衣,头上只有根木簪,在一众簪花敷粉的公子哥里倒是显得清俊爽朗。
她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却见那人看了过来。
恒通早就看见谢霓裳偷偷跑开,又带了人回来,他也知道今日这花会是为谁办的,不用介绍也猜出谢霓裳旁边的到底是谁。
他微微一笑:“不知徐小姐有何高见?”
这群人确实是在玩飞花令,只是以茶代酒,逗个乐子。
徐不让刚刚根本没仔细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耳边一时安静一时嘈杂,忽然被点了名,就像小时候上课被夫子抓住讲小话。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无,先生说得对。”她露出了招牌的敷衍笑脸,希望就这么略过去。
“我当是谁,这不是徐家小霸王徐不让么。”但是偏偏有人和她过不去,“成日混在草莽里,也不知现在识了几个字,读了几本书,敢到状元郎面前现眼。”
语毕,稀稀拉拉的窃笑声响起,一群人都是副准备看热闹的表情。
徐不让还咧着嘴,往说话的人那边看了一眼,是个瘦弱的姑娘,刚刚她们来时本来坐在旁边,现在已经挪到远处去了。
“临秋这就为难人了,徐家三小姐虽然不善词曲,但打打杀杀的,那是连男人都比不过。”有人顺着应和道,“不过这些还是别拿到人前表现了,咱们是花会,又不是街市口的法场。”
“我家不让确实不像冷二小姐才高八斗,但也至少不会将那不知从哪听的打油诗安在前朝太傅身上,更不会像宋三小姐,抢自己亲妹的姻缘,您二位这行止,谁比的起啊。”谢霓裳提高了声音道。
想徐不让和徐当仁当年在旧京时,胆大包天、为所欲为,有人喜欢她,肯定也惹了不少人讨厌,被人找事很正常。
京中这些闺房秘事,有的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寻常不拿出来说,现在挑到明面上,无非惹人发笑而已。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好热闹啊。”徐不让拉着谢霓裳衣角,小声说道。
谢霓裳这一句就把那位两姑娘的嘴给封了,人群的笑声越发响亮,却不是笑徐不让的,后说话的那个宋三小姐还气冲冲跑掉了,留冷家二小姐冷临秋尴尬地坐在位置上。
徐不让挑眉,谢霓裳回头看她,有些得意地笑了,压低声音说:“这次我罩你。”
恒通看这场闹剧,有些无奈,他原以为徐不让是要说什么才朝他点点头,打圆场道:“既然这样,下一句徐小姐接可以么?”
徐不让被点名前根本就没听他们在说什么,怎么可能接得上,她感觉这位状元郎和她至少是有点八字不合。
谢霓裳跟她聊得开心,当然也没听,尴尬地缩着脑袋,这个“我罩你”,失效快得像烈阳下的水滴,不经意间就烟消云散。
一片尴尬的寂静中,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随声看去,来湖心岛的栈道上,有人高视阔步而来。
“世子殿下!没想到他今日也会来!”旁边忽然有人压低声音也盖不住激动地说道。
苏沁今日一身绣金玄衣,金冠束发,玉带系腰,额心一颗血红的泪滴型额饰,称得他温润的眉眼华美贵气,反倒让人忽视他身上别处的繁复。
徐不让想到他那块七宝装饰的玉牌,配他这一身倒是合适。
“飞花令若只望文生义,岂不落俗,也不怪人懒得应和。”
他登岛,嘴角似笑不笑,眼中淡漠。
南渡走这一路苏沁都是温言浅笑着的,徐不让这是第一次看他露出这样一副高傲的神态。
不过他本就是楚王世子,高才宝树,这样大概更符合世人眼中贵公子的形象。
他抬手制止了想过来行礼的诸人,自己慢慢寻了一块地,马上就有太监过来给他设座,就在徐不让她们对面。
“这是楚王世子,平时他不大赏光这些交际的。”谢霓裳咬着徐不让耳朵,语速比之前也加快了些,“只有少数大儒名士的清谈论道才偶尔请得动他。”
“是吗。”徐不让眼睛看着苏沁,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有些心不在焉,明明昨日还见过,今天怎么觉得他有些不一样。
“世子殿下气韵渊雅,风神秀彻,自然不会参加这等俗事。”
虽然徐不让和徐当仁很排斥这种聚会,但是摸着良心,平日里这种花会酒会茶会也算是文人骚客、王公贵族比较能排得上号的雅事了,毕竟就像冷家小姐说的,若是腹中草莽,在行令赋诗之类的环节肯定要丢人现眼。
这人说得苏沁好像不食人间烟火,饮露餐风的仙人一样。徐不让有些怀疑昨天晚上吃了自己一盒子菜的人到底是谁。
她回头看着说话的人,是个圆润的小姑娘,现在她两颊红扑扑的,像年画上的童女。
姑娘本来眼睛钉在苏沁身上了一样,感受到徐不让的目光,又不好意思地垂眼:“我叫霍洵君,贺亦表姐受你照顾了。”
徐不让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个人,“你姐姐归家后可还好?”
“还好,只是盈盈姐怕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