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并不大,但清冷疏离如玉石相撞,硬是在闹哄哄一团中凸显出来。
欧阳敬看来人,这才闭上嘴,吵闹声也低下来。
他俯身一拜:“禀侍中大人,无事,粗人吵闹罢了。”
一个男人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一席青杉,长身玉立。
虽隔得远,也能看出面如冠玉,容貌姣好。
“无事就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他瞥了一眼楼下,顿了顿,又转身回屋。
“那谁啊,好拽。”徐当仁还在往嘴里塞东西,这两天可是把他饿坏了。
“嘘,我的小祖宗!这块不是咱大营了,你们说话小心着些。”欧阳敬苦着一张脸。
别的兵勇倒还好,罗笙一个人时也勉强听话,这双子生下来被家里长辈和徐乘风麾下所有人捧在手心上,骄纵惯了,天不怕地不怕,谁的面子也不卖,能不能得罪的先得罪一通。
据说两人幼年回京,宫中盛宴,趁人不注意愣是把贵妃娘娘的爱花拔了一片,气得美人落泪,但皇帝也没说什么,甚至听到这事的时候笑得格外开心,送了两人不少好东西。
“那是楚王世子苏心源殿下,领长史加侍中,陛下派来接引宁王殿下的。”
“哦。”徐当仁对文官职并不熟悉,敷衍地点点头。
“小祖宗,可千万不能得罪他啊,算我求你们了,不想我这条老命舍在南安,这一路上就别再惹事了。”欧阳敬双手合十朝两人拜了拜。
到了南安自然有人接手这两烫手山芋,他只要这一路平安就好,欧阳敬悲凉地想着。
“没事,有咱两,不会出事的。”
徐不让豪迈的拍了拍欧阳敬的肩,眼睛还顶着通往二楼的楼梯
刚才这个人,有点怪。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视线仿佛停在徐不让身上良久,徐不让视线刚和他对上,这人又像被烫到一样皱着眉躲开,好像不想多看她一眼。
朝廷那边的事徐乘风都不想管,临行前更是一遍又一遍嘱咐他们谨言慎行,不要被那群文官逮到什么把柄。
就是因为有你们才会出事啊!欧阳敬愈发心酸地给自己的“一路平安”调低下限——只要人都活着,到南安就好,时候多去送礼道歉,应该不至于跟自己这么个小人物过不去。
“对了。”看周围人差不多散开去,徐不让才收起嘻嘻哈哈的脸:“大有他们带回来那人呢?”
顾盈盈被安置在旁边单独的小院里。
小小的院子,青砖黛瓦,是南方常见的建筑。
比起一墙之隔的客栈要安静许多。
主屋里,简单置着一套桌椅,再就是一长拔张步床,一个婆子坐在边上,手上拿着一只鞋底在纳。
顾盈盈侧躺着,脸色依然苍白。
那大夫问询了她的伤势以后什么都没说,因为已经不用说什么了。
她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就是有些想以前四合斋的八珍糕。
徐不让站在门口,手举起又放下,如此反复了几遍,仆妇已经把钱夫人和贺亦叫过来了。
“去看看吧。”徐不让抬抬下巴,示意贺亦进去。
小姑娘本来还期待着重逢,但看着徐不让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好。
推门进去,婆子正拿着一方手帕蘸水擦在顾盈盈唇上。
“盈盈。”一句话没说出口,泪珠已经挂在下巴。
明明刚才还在提醒自己不要做出难过的样子,但看着床上这个人就忍不住。
“亦儿。”顾盈盈强撑着想起身,被婆子一把按了下去。
“你不要起来。”贺亦快步走近,握着顾盈盈的手,不觉面上泪水涟涟。
“我听说,以后就都是我们的地界了,我们回来了。”看着朋友悲伤的模样,顾盈盈勉强自己扯出一个笑脸。
身在敌营被人践踏的日夜里,两个人就是这样互相安慰鼓励着彼此走到今日。
“我们回来了。”贺亦重复着顾盈盈的话,喉咙痛得慌,“我们还要一起去南安,小五一定在那等你,他肯定经常哭着要找姐姐。”
“小五,若是好好吃饭,大概到我肩膀那么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