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不让本在房中等着,知道她不喜欢被人围着,房里也没留人,琥珀还给她送了一小碟吃的,肚皮填饱以后她抽了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外面来报谢霓裳来了。
“不让你跑这趟你非要跑。”
她赶紧上前去迎她。
“凭什么你送我出嫁我连你婚礼都不能来看啊。”谢霓裳嗔道。
“这不是有身子的人了嘛。”徐不让拉着她就要往床上坐,谢霓裳不从,她只能把旁边书桌的椅子搬了过来。
将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以后,她将宫人打发出去,一脸微妙地问徐不让“感觉怎么样?”
徐不让不作他想:“累,饿。”
“不是问你这个。”谢霓裳推了她一下:“我在外面看来,楚王今日那风姿,真是。”她想不出形容词,只能啧啧两声。
“他不一直长那样么。”
“哎呀,你不知道,原来还在旧京时,仰慕他的人就不少了,后来又有他心有所属的传闻……”
谢霓裳才发觉自己好像讲错了话,赶紧呸呸两声:“不是,我说就是那个,那个……反正就是没想到啊哈哈。”
看她舌头打转给自己找补的模样,徐不让点点她的头:“入了宫说话还这样没边。”
“我知道错啦,不该说什么老黄历,那人指不定骨头都销没了。”
莫名被销骨,徐不让拧了谢霓裳脸蛋一下,又碍于她身子,用力很轻很轻:“有你这么骂人的么,你这丫头真是长不大。”
“哎呀,我帮你说话,怎么不知好!”
她忽然想起自己也可能对谢霓裳说过他们的事,便问道:“我小时候有没有跟你说过喜欢谁,或者将来要嫁什么人?”
“没说。”谢霓裳想了想,说道:“你最常说的不是以后要跟着一个什么道士云游四方,行侠仗义么。所以你努力习武保护大家,然后当仁哥也要一起去,我就也闹着要一起去,最后人越来越多,舅妈说你要不然带着全家算了。”
徐不让愣了一下。
原来她这个一直以来的梦想竟然是从那时候起的么。
即使不记得他了,可他的痕迹也一直在她的生命里生根发芽。
谢霓裳叹了口气:“可惜我是去不了了。”
见气氛有些伤感,她赶紧岔开话题:“不说这些了,他待你好么?”
徐不让还在想失忆的事,情绪没转换过来,笑得有些凄然:“自然是好的。”
谢霓裳看她笑,皱了皱眉:“你们这婚事也太急了,楚王终究是像传闻那样权欲薰心的人么。”
听到这话她忽然愣了一下:“此话怎讲。”
“他虽是宗亲,却也是异姓之王,舅舅是一方节度使,他与你成亲,会不会不是图谋徐家……”谢霓裳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徐不让大婚这日讲这些,可看苏沁那副言笑彦彦的模样,在雷霆手段收拾了王家以前,从没人知道这位世子殿下的制衡之术也如此厉害,在王氏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了这样一盘驱虎吞狼的的大局。
“陛下也这样想么。”她忽然问道。
“陛下?与陛下何关?”谢霓裳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是在提醒你,男人的政事也就罢了,若他对你不好……大家都会帮你的。”
——朝堂上这些人,看着是金玉其外,观其内里,全是利益,全是交易。
徐不让想起苏沁说的这句话,又忽然想起那个夜晚他对自己的刨白。
楚国苏睦友和他的庶子本与苏沁不和,而朝廷这边,她原以为陛下是信赖他的……
这话不大可能是谢霓裳自己说出来的,即使不是高彻亲口授意,至少宫中——她能接触到的地方,是有这种声音在。
“我懂了。”她点点头,不想多说。
“我知道他生得好,后院也干净,你做他元配,看着也是门当户对,可你却是我们这些小辈里最天真的。”谢霓裳抓着徐不让的手摇了摇,一脸担忧。
“你果然是做娘的人了吗,忽然变得这么啰嗦。”她把话岔开去:“你还担心我,我什么人你不知道么……”
两姐妹又陆陆续续说了不少话,等实在不能不走时,谢霓裳才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叮嘱她自己保重。
“你才是啊,有了身子更要小心。”徐不让拍拍她的手,只能送她出屋。
远处的主院依旧热闹,她这处反显得僻静,她站在门口,看着谢霓裳的背影消失,又回去坐在床上。
书是看不下去了。
她靠在床柱上,想着再次见到苏沁以后他所说的种种。
他的疏离,他的顾忌,他的算计。
想起一个月前他来迎她回南安,那句“你担心我啊”。
她怎么会不担心他呢?
这样釜底抽薪的行为,一不小心就能烧到他自己,可他将她、甚至夏家人都远远支开,便是怕伤害到他们。
连自己都不顾,还保着她珍重的人,可难道他自己受了伤她就不会心疼了么。
现在娶她,却要背负着狼子野心的骂名和君王的忌惮,难道他不知道这些?
“傻子。”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很想抱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