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沁坐在前面那辆载女眷的马车车夫身旁的驾座上。
刚才徐不让还没注意他,他拿着一本书随意地翻着,抬眼一瞟,李秀就乖乖放慢马速,落到队伍后面做什么去了。
“兰芝心直口快,若说错什么话,希望徐大人勿要介怀。”
苏沁放下书看着徐不让。
昨日隔得远,只觉得这人生得笔挺俊朗,却给人一种倨傲冷漠感。
凑近了看,他确实生得很好,气质雅致出尘,一双眼曲线柔和,潋滟含光。
他微微笑着,眼角向上轻挑,竟然毫无昨日的傲然冷意。
“哪里,还要感谢二位大人让出自己的马车。”
计划外的女人和孩子,自然不能让她们跟着骑马或行军,不知道欧阳敬怎么说的,把苏沁和李秀的马车弄出来让他们乘坐。
“举手之劳,不必介怀。”
客套一气,徐不让打马准备脚底抹油,没想到又被叫住。
“苏某也常有听闻徐大人的传言。”
“是吗。”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多少受了他的人情,徐不让索性不去想昨天的事,打起精神陪这群文人扯淡,“他们说我什么了。”
“徐大人谷城大捷可谓精彩,以少对多,奇袭破局,这可是有些人纸上谈兵也不敢想的奇招,也是个寻常人不敢用的险招。”
徐不让以为他还要啰里啰嗦拍她马屁,没想到他真的提出一个案例。
“谷城那次三千对五千,若退,之前迁城、富安打下来的地方都守不住,万万百姓更是遭殃,不险不奇怕是难胜,那徐某就成大罪人了。但那并不算什么大胜,甚至不算一场大战,不至于所有人都知道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脸。
那只是徐乘风收复江梁州西南部一整个计划的其中一环,虽然胜了,但谷城并不是个大地方,收复土地也就是九牛一毛,只是在战略上很重要。
吃力不讨好,所以才会把这个硬骨头丢给她啃,甚至很多人打完还是不理解徐乘风,觉得他这是一个昏招,直到撒下的网合围,才发现谷城的关键处。
“虽不是人尽皆知。”苏沁垂下眼,“其中关系若看懂了,自当令人心惊折服。”
徐不让挑眉:“那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他哑然道:“我确是在夸徐大人,是言辞过于委婉了吗。”
“大人大人的,校尉才几品官,不值得世子殿下这么叫,粗人无字,叫我徐不让就好。”
就算苏沁真是拍马屁,也拍对了地方,徐不让一扫之前的郁闷,有些飘飘然起来。
“世子之位,受之父母,若你真想与我为友,叫我心源就好。”
“苏……心源,那徐某就偈越了。”
“这次不要忘了。”苏沁以书掩嘴,垂着眼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
李秀那边回来,发现两个人相谈甚欢,有些委屈的看着苏沁,“又不是什么大事,心源你最近愈发会使唤人了。”
“让你在贵人们面前多历练很委屈吗。”
徐不让看到李秀回来,轻夹马腹,往前了几步拉开距离,苏沁目光又回到书上。
“不委屈不委屈!”李秀怕车里的人听到,尴尬的笑着,随即压低声音,“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徐校尉好像挺开心的。”
“说……”苏沁抬头望着那个背影。
头上树枝繁茂,林中天光不盛,而去路上却是一片光明。
他眯着眼,好像被光刺得睁不开,“说什么呢。”
“喂!”
一路走走停停,不比他们行军,徐不让磨皮擦痒走得十分难受。
欧阳敬在旁边盯得死死的,她和徐当仁想动作也不敢,反而罗笙没有确切的职务,前后乱窜,好不快活。
他们护着几辆马车,钱夫人他们在最后面和辎重一块。
休息时,苏沁都会抚琴二三曲,有时贵人心情好,也会招他上车演奏。
徐不让虽不善音律,却也知道他弹得很好。
“世子弹的是《凤求凰》啊。”
吃饭的时候好歹放松一些,她不愿意和李秀他们这些京官待在一起,于是跑到后面来。
杨喜雨抬头朝着贵人马车的方向望着,一脸遐思。
“你听过?”徐不让喝了口水,把干粮送下去。
“岂止是听过,怕是多少人梦里也想有人对她那么弹呢,尤其是像世子殿下这样的翩翩公子。”另一个女孩笑着说。
“润声,别瞎说。”杨喜雨脑袋转回来,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
“徐姑娘没听过也正常,军中多流行战歌、凯歌,这本就是少男少女们求爱的曲子。”
韦氏也笑着说道:“世子殿下琴技卓绝,这曲虽然常听,但其中情真意切,感人至深,倒让妾身也感念年少时分了。”
“世子殿下这琴技确实不俗。”韦氏旁边一个女孩也点点头,“我原在京时,对音律也颇有心得,虽然听过世子殿下琴技卓绝,但还未亲耳听过,现得闻音,也是一桩幸识。”
“只是不知世子殿下师承何人,按说应该是哪位大家,却从来未听说过其名。”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心源母亲淮阳公主待字闺中时,琴技冠绝京城,不过她嫁人以后就再没弹过了。”李秀还是死皮赖脸的凑过来,也不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在女人堆里有什么不好,“不知你们听过《长风曲》么?”
“听过,是感慨英雄落魄的那首?作者我记得是陈州山人,此人就这一首曲子流传于世。”之前接话的刘歇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