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徐不让想把正事说完再谈这些,没想到高彻主动说了。
“兹事体大,朕需要与群臣讨论。”
“陛下,耽误不得。”转折生硬,毫不相干,徐不让都怀疑刚才高彻的话是自己的幻觉,又定了定神,皱眉说道:“我军一仗兵锋正盛,春季涨水泥路难行,再加上大军开拔也需要时间,最迟明日我便得北上复命。”
“这么快?”高彻还以为她回来会多待几天。
“战场瞬息万变,陛下要论,现在就请臣工过来,有什么问题我可一并回答。”
“可是你看起来需要休息。”
“没时间了。”徐不让双手撑在高彻的书案上,那态势好像和高彻不是同辈,而是他的长辈。
“好,你下去休息片刻,朕将他们叫来。”
徐不让退到偏殿,等着诸臣进宫,期间小憩了片刻。
等人齐了高彻使人来叫她时,已经快到中午。
她有些惊讶自己睡了那么久,捏了捏眉心,重新给屋子里这一帮重臣介绍他们的计划。
薛催也在请来的人里,看到徐不让这幅尊荣,脸色黑了下来,好在人多,没有当场发火。
徐不让眼神对上他,服软装可怜地眨了眨眼,被狠狠瞪了回来,但问答的过程中,薛催却没有为难她。
所需人力物力,详细的路线和大致推进,胜和败的影响徐乘风都仔细写了下来,他也不是一拍脑袋就决定了这么大的事,战事至今已有三年,他从不同的时间和路线都推演过,所有的方案和变动在他脑海中预演过无数次。
在愍帝姑且算是和平的年代里他都能在小型战役中为自己博得声名,这场大战只是让他坐实了自己大尧最强兵主的称号。
世间从来没有十全之事,所有的问题和顾虑在巨大的胜利可能的诱惑下都只是庸人瞻前顾后为自己能力不足找的借口。
“我朝高祖皇帝亦起于微末,长恒之战,丹江之战,新郑之战,哪场能说自己有绝对胜利的把握?北胡可汗身体日衰,若立新主,必为立威而引兵我朝,媾和为一时苟且偷生之计,岂能长久?现下民心所向,兵势正盛,战机稍纵即逝,诸位都是我朝股肱之臣,莫因一时犹疑而留憾事百年。”
面前这堆重臣,最年轻的年纪都能当她爹,而徐不让说得激昂慷慨,仿佛是对自己的下属做战前演说。
群臣听罢默然,薛催带头奏道:“臣垂垂老矣,此生除光复北地,再无所念。今日臣愿为诸位先,所求死而无憾,百年后是赞誉是骂名,便让后人说去。”
他话这么说,便是支持徐乘风的计划。
“薛老如此,亦同朕心。”
皇帝和中书令都这么说了,自己还唱反调确实有些没眼色,剩下的人即使心有顾虑,也只能喏喏称是。
等人散去后,薛催却还没走,高彻本想让她去见见谢霓裳,但这幅尊荣,只怕见了还多添忧心,只得给了她一道手谕,放她与薛催离开。
一路无话走到宫门口,王府的马车在那等着。
“多谢舅爷帮我们说话。”见要分别,徐不让才开了口。
“哼,老夫也不是单为了帮你说话。”薛催转过身,看着她,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
徐不让摸了摸自己的脸,知道他在通过自己看外祖母。
“你小时候身体就不好,你那爹娘大大咧咧的,自己尤其要注意。”
“是,我晓得。”
“晓得晓得,你若晓得,嫁了人就应该乖乖待在家里,战场上刀剑无眼,是你个女娃该去的吗。”
徐不让噙笑站直挨训。
薛催唠叨半天,见她还是笑嘻嘻的,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知道自己说也没用,正准备离开。
越过徐不让的肩,他看到王府的马车上下来一人。
“去吧,去吧,孩子长大了总是要离家的。”他无奈挥手,好像当初咬牙点头让薛梦出嫁一样。
其实他刚才并不是念着薛梦。
薛梦是正经名门闺秀,才不像徐不让一样成日东奔西走,即使幼时相像,随着时间流逝,经过的经历远不相同,除了眼角眉梢那一分血缘决定的相貌,行为动作,甚至神态都可以说毫无关系。
他只是觉得太苦了。
徐不让恭敬地行礼:“那我就不多陪舅爷了,舅爷保重。”
说完话还没转身,就被拦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