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休息吧,夜深了。”
童桑望着他,他也点点头:“去吧,下半夜让万里守着。”
把人都打发走了,徐不让还以为他要说什么。
他只是坐在床边望着她,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过来些。”看她无所适从马上就要翻窗跑掉的模样,苏沁觉得自己应该开个头。
他头发滴滴答答还在往下滴水,徐不让看不过去,从衣架上扯了快干净布巾兜头盖在他脑袋上。
“……童桑说你中了毒?”她想了半天怎么开口,终于吐出来一句。
苏沁忽然不免有些怀疑童桑的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
“不算毒,不致死。”
他垂着眼扫着地毯上的花纹,脑袋被双手歪七扭八的揉着。真到了跟前,他反倒演不起来了。
“那是什么药。”徐不让似乎很专心于手里的头发,黑且浓密,如云似锦。大概是‘云鬓’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她听到苏沁叹了口气,扯下布巾:“我没事。”
她也不傻,不致命,又难以启齿,当然是话本子里无所不能,功效还因人而异的媚药啊。
她手停在那,苏沁的脑袋就垂在她身前,仿佛做错了什么事的是他。
“怎么?觉得恶心?”他抬头,还是往日那样嘴角含笑的模样,笑里却有一丝苦。
“不是……”
“前次你来送夜宵,见到我屋中有人,那也是被下了药。”
那次霸王硬上弓把徐不让看傻了,他镇静自若指挥她反击苏睦友,却没想到和今日是一样的情况。
“怎么总是……”
“因为在他们眼里我根本不是人。”他握着自己的发,望着徐不让眼中自己的倒影。
记忆中那个人也是有一头云锦似的美发:“一个漂亮的摆件,一个可以用联姻拉拢的势力,一枚可以控制楚国的棋子,我自己的意愿不重要。万一真被算计出了孩子,去父留子大概也不是不行。”
他以为自己可以毫不在意地说出这句话,可话真出口,还是控住不住有些颤抖。
“你知道我最佩服娘的一点么,她知道自己是棋子以后,忍气吞声夺了楚国的军权和财权,给我这枚小棋子铺好了一条不那么受制于人的路。”
这话他不应该对别人说的,可就是忍不住。
他该是如何?谦恭温良?宽厚不争?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所爱的要被拱手相让,凭什么他所求的总是落空?
既然世人非要分个高下,那为什么不能他为刀俎?
徐不让咬咬牙,久久沉默。
“吓着你了?”他小心地看她。
“不,只是觉得我太蠢了。”她摇摇头“抱歉,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
他一直以来否认和高丹的关系,她只当是狂言。
毕竟苏沁和公主也算青梅竹马,就算有心上人又如何?赐婚旨意都下来了,他还能怎么办?
她从没想过他不愿的,他和她一样,为着这样那样的原因,身不由己。
甚至,她也是压迫他的人之一。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许苏沁过得并不好。可他永远是温柔相待,笑脸相迎,自己说要帮他,却连他所思所想也不去了解。
徐不让神色凝重地垂着手,好像真是犯了什么严重的罪过。
苏沁心里有种逗小孩子过头的心虚,抬手揉揉她脑袋:“你不要再把我往高丹身边推就好。”
即使只是玩笑,即使话语并无力量,心疼却也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