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一行人到达目的地时,有下人把一小坛酒送到李秀房里。
“谁送的?”他问。
“主家送的。”那仆妇一身干练的布衣,不多停留,一拜离去。
“这?”他拿着那一小坛酒回身看苏沁。
“喝吧。”苏沁以扇掩嘴,“多半是徐校尉给的。”
李秀打开封泥,酒香立刻就溢了出来。
“好酒,不过他们行军也带着这些么,下人也不少。”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刚想给苏沁也斟上,却被他阻止了。
“行军又不是流放,况且徐大人袭镇北侯爵位,一双儿女就算自己无职,放在京中也是金枝玉叶。若是上位者都过得苦寒无依,那士兵们还有什么盼头。”
“你最近话好像多了起来。”李秀浅酌一口,那酒带着浓烈的香气直冲他脑门,喉咙火烧火燎,细品下来又回味无穷。
“若你能长进些,我倒不必多费这些唇舌。”
“明明你比我小,怎么永远一副教训小辈的模样。”
“达者为师,不以年龄论。”
看着李秀有些丧气的模样,苏沁收起折扇:“喝完酒就好好休息,我走了。”
落脚的地方是一家驿站,他回到自己屋门口,发现也有一坛酒放在地上。
徐不让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要睡没睡,听到敲门声一骨碌爬了起来。
“怎么了?”
苏沁站在门口看她,手上还拎着酒。
“一人独酌未免乏味,想你如果没睡,可以对酌二三。”
徐不让本来就馋那酒,可惜欧阳敬看着,根本没她的份。
她打开门放人进来:“这酒本来是带去给我家老爷子的,倒是你们有口福了。”
“苏某是沾光了。”苏沁笑笑开封倒酒,“兰芝没什么的。”
“你知道我也给他了?”
“送过去的时候我正好在。”
她趴在窗台上往下吹了声口哨,下面马上有人粗声答应:“咋了!”
“小声点,去厨房找找有啥吃的没,上来别把老欧弄醒了。”
没一会就听得有人敲门,大有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有一小碟熏鹿肉,一把花生和几个糕点似的蒸物。
“好香啊,老大你吃独食!”他嚷嚷道,越过徐不让头顶往里看:“哎?你怎么在我们老大屋里!”
“别嚷嚷了!老欧掏出来给贵人们赔礼的,我就沾个光。”徐不让接过小盘,推着大有出去:“等到了南安还怕没好东西给你吃的,去去去。”
大个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扔出去,碎碎念着下楼了。
“这位壮士,看着并不像汉人。”
“也不是胡人,他是更西边来的。”徐不让把小菜拿出来摆好,“我娘捡的。”
大有生得高大,一头褐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和狼似的,高鼻深眼,一副异族长相,却操着一口地道官话,除了徐不让,徐当仁和欧阳敬也经常把他呼来唤去,他都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我娘省亲回来,路上遇到个商队,他家里人来中原走托线孙的,估摸着是被点子卖给了,被土匪杀了个七零八落,他叔叔被摘了瓢,大伯南子都被开了,都没救回来,只他被藏在一堆毯子下面逃过一劫。”
苏沁没听过她那黑话,愣了一下,徐不让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跟他这种王公贵族讲话,解释到:“托线孙是走镖的,点子就是对家,摘瓢……嗯,反正场面很血腥,从那以后大有就成孤儿了。”
苏沁看她皱眉认真组织着语言,笑道:“你这说法倒是新鲜。”
“嗨,土匪的黑话,我年轻时候想着以后行走江湖,特地去学的,抄了一个小本子呢,结果被娘发现,不仅被烧了本子,还抄了十遍家法。后来有人说那是编来骗我的,根本没人那么讲话,不过当时在朋友里用了一段时间,我也不好意思去给别人解释了。”徐不让摸摸脸。
“他官话很熟练,那应该是很早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