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磕了一下,视线已经跌到殿门口诸人衣裳下摆的的高度,人群中也传来了轻细的惊呼。
“哎哟,裴侍郎当心。”
有人提着他的手臂一拉,两只脚仿佛都离开了地面,随即又被花瓶似的端正放在地上。
他也顾不得许多,刚站稳连官帽都没扶一下便继续往殿中跑。
不少人因为他这滑稽的模样讪笑起来,徐不让却皱起眉,拉着谢霓裳也进到殿中。
裴吾已经来到皇帝近前,他依附在高彻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谢霓裳看她脸色不对,便自觉回到谢太傅身边。
夏霖本在与旁人闲谈,看到裴吾的模样,也警惕地望着御座。
一眼看见欧阳敬,徐不让便绕了过去。
“上次与大军通讯是什么时间?”徐不让刚蹲下,徐当仁也过来了。
“半月前,尚在停战休整,只部分地区有小摩擦。”欧阳敬捏着胡子望着御座,肯定地说:“不是我军。”
殿外焰火放尽,众人也都回到殿内,却看到高彻提前离场。他近身的太监只说他有些乏了,乐舞不停,让众人尽兴。
或有那真看不懂事的,依旧与身旁同僚好友畅饮作乐,可清醒些的,都知道裴吾那副模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等稍晚些王后也跟着离开后,太监又宣了几人前去御前。
中书省、门下省、兵部、户部等部门的主要官员都去了,甚至谢太傅和夏霖后来也都被叫走。
“那好像确实没咱什么事。”西北军的三个人扎在一堆眼巴巴看着殿上各人来来去去,就是无人在意他们三个。
谢太傅走之前让谢霓裳先自己回家,她走过来问徐不让要不要一起走。
她看了看欧阳敬,欧阳敬挥挥手:“有事也是叫我,我知道你行踪找得到人就行,去吧。”
徐当仁自觉摆摆手:“你送她回去吧,我陪着欧叔等外祖。”
她两头都担心,恨不能一个人劈成两个用,又怕谢霓裳看出她的犹豫,自己一个人离开,心里暗暗咬牙,拉着她走了。
南安不禁夜,又加上高彻寿诞,街上那是加倍热闹。
人如流水马如龙,看着一如当初旧京繁华。
“我是不是不该拉着你出来?”看她心不在焉地望着大街,谢霓裳问道。
她放下车帘,笑着回头:“既然不是第一时间叫到,那应当是不怎么需要我们的,我在那也就是干等着,不如多些时间与你在一起。”
谢霓裳听她这么说,心中有些酸涩:“上次与你谈过以后,我彻底想清楚,便与外祖说了。”
这件事一直埋在她心中,谢太傅只是说过一嘴,谢夫人更是不会主动与她谈起。她知道他们是不想让她为难,可相应的,她也不想让他们为难。
谢太傅还有几个女儿和一个小儿子,她也还有两个庶妹,但现在适龄的女孩只有她自己了。
她不怕吗?
她怕的,与高彻只远远几面,与陌生人无异。坊间更是流传着他喜怒无常,残暴无端的传言,再者这次开后宫,不知多少方势力都往里送了自己的人。
即使高彻愿意给谢家一个机会,她也得抓得住才行。
思及此,她不自然地打了个哆嗦,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进了宫,她就只是一个人了,再没了亲人的爱护,朋友的关怀。后宫虽不比前朝,但也是暗流涌动,杀人不见血。
徐不让挪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
以前有人欺负谢霓裳,她都能打回去,即使小对面几岁,也能让对方讨不到好,唯独这样的人生大事,她无能为力,是真的一点帮助都出不了。
谢霓裳吸着鼻子,想着今日见到的高彻,她是第一次那么近看到他,那就是她未来一生的倚靠了。
车厢外忽然传来惊马声,马嘶与人吼齐起。
“车内是徐家校尉吗?陛下急招!”
没想到真把她叫回去了!
“晚些有时间再去找你。”徐不让无奈摸了摸谢霓裳的头,随即扬声应道:“正是在下!”
她掀开车帘跳下去,来的太监一人一马,横在谢府马车前。
“得罪了。”她拉着马鞍便翻身上马,接过马缰,调转马头朝着皇宫方向离去。
谢霓裳望着她的背影直到不见远尘,路边有人对这风驰电掣的一幕啧啧称奇,也有人好奇地望向她的车驾。
“走吧。”她放下车帘。
政务、家事,大家都各有忙的,只有她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
至少这次,有需要到她的地方,她不会再退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