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车之际,武宗帝招来了朝臣。
“等会儿进去,你们知道应该怎么说吧?”
下面的那些当官的当然知道,甚至都不需要武宗帝来说了。
“陛下,摄政王是霍氏皇族的人,皇族之中的人,如何能不维护皇家的颜面呢?摄政王明明知道云姒是楚王的和离妇,他身为一个长辈,却娶了云姒,这怎么说都不合乎人常!”
不管拿出去跟谁说,这都是不用来理论的。
若非要叽叽歪歪,逼逼赖赖,那他们只能拿出一个说法来:让你爹跟你娘和离,让你娘嫁给你亲叔叔,全天下所有的人都能接受,那这事才能算完。
否则,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没脑子搞一套什么——“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歪理的来挑战人伦道德!
根本站不住脚!
武宗帝满意得很。
今夜他来了又怎么样?
他照样能够看到霍慎之的惨样!“摄政王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天下人一个说法,不然的话,全天下的人都像摄政王这样,那全天下的人都乱套了。这要是搁在那些娶不到媳妇儿的穷苦人家身上,叔侄两个共用一个女人,到时候这女人就真的成了牲口,不是人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没人想过吗!”
武宗帝满意地点点头,看向了霍临烨:“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时至如今,霍临烨仿佛一个夹在中间的肉饼。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站在武宗帝这边,做自己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情,那便跟云姒背道而驰,要跟她为敌。
他不想跟云姒做敌人。
而若是站在云姒那一方,那便是帮着霍慎之对付自己的亲爹!帮着敌人,把刀插向自己的亲人。
武宗帝看得出来霍临烨一直情根深种。
方才,他在上马车之前,做了一切,让他自己去承担,武宗帝就知道,这个儿子心中依旧是有自己的,他没有白疼。
“就是因为你一直犹犹豫豫,所以一切才到了现在这个下场。临烨,朕没有杀你,有没有彻底的放弃,并不是因为朕非你不可。而是朕知道,你还有那么一丁点得救。但凡你硬气起来,哪怕是你选择跟朕敌对的方向,朕都能看得起你。而不是现在这样,随风摇摆,造成的事情,又在这里后悔不断!”
两条路,摆在了霍临烨的眼前。
他要是选择霍慎之,那现在就可以下马车。
可就算是云姒活着,他霍临烨,又有什么理由去选择帮着霍慎之?
因为一个女人,帮着外人把自己的家产争过去送给那个男人,那得有多蠢,是谁会干这种事?
“父皇。”霍临烨眼中的绝望被一层看不清的阴霾覆盖:“儿臣,想见云姒最后一面。”
今夜之后,就不是武宗帝一个人的局面了。
那皇权的棋盘上,又多了一个人。
如墨打翻天际,黑得难见半点星光。
摄政王府正堂,唯有一盏昏黄的烛火,放在主位的桌案上。
明明灭灭的光,将主位上满头白发的男人分割成明暗两面。
他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刚刻好的灵位,死寂在他身上无声无息地蔓延。
“陛下驾到!”
随着皇宫里的人一声高喝,无数的脚步声打乱平静。
主位上的人依旧未曾起身,只将灵位放在了手边的桌案上。
衣袖下滑的瞬间,还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左手手腕上一道黑色的血线,深埋肌理,永不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