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室内烛火荧荧,屏风帐上映射着微微冉起的火焰,忽明忽暗。
洛殇已经睡了,她睡得很安详,脸上难得有了睡梦时的笑容,虽是浅浅淡淡,但也足以证明她此时的心,远比从前的那些那日好过的多。
看着她熟睡的面容,冷邵玉毫无睡意,他抬起手轻轻抚摸上她柔嫩的脸颊,温柔的眼看着她。
“上辈子本王一定是欠了你的,即便你那么胆大妄为,终究是拿你毫无办法。”
“不过还好,现在有了孩子,本王也便不会那么担心,等你生下孩子,我会还你一个洛家。我知道,那一直是你想要的。”
冷邵玉无声的轻笑,侧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留恋不舍的余味儿悠长,而后,他慢慢抽回女人枕在脖颈下已经麻木的胳膊,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拾起一旁架子上的长袍,穿好。
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走出了房间。
月娥阁的暗房里,墙壁上燃着水银灯火,灯火不是很亮,所以室内看上去不免幽深森冷。
男人翻了送来的几本册子,眼眸有些阴黑。
“都在这里?”
莫云点点头,仿若又是想到了什么,续说:“两日前,岳凍阳已经私下安插了人前往魏,护,南冥等七国,还有……齐国。不仅如此,也在暗中联系各路诸王,蓄意挑起京都朝变。”
冷邵玉不慌不忙的眼神锁在手中的册子上,没言一句,他看似冷漠的眼睛似乎莫云所说的一切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他昏迷了这么久,岳凍阳等人若是不做点什么,那才是意想不到的。
莫云看着他,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他斟酌了会儿,才说:“王爷,属下早已派了人过去,只是没想有人早在了我们前头,阻止了这场风波,那个人,是……太后娘娘。”
闻言,冷邵玉合起了册子,抬起孤傲群芳的美眸,微深叵测。
“我们的人回来禀告,太后娘娘一早得知您昏迷后便已然有所安排,不仅生擒了岳凍阳派去的人,也遣了使者到往诸侯国郡,想来也是安抚他们。只是属下不明白,太后娘娘此番何意?”
晋王昏迷,生死垂危,这对于静和氏来说,莫过于天赐的良机,只要岳凍阳那边动手,惹起朝堂上的轩然大波,再游说各路诸侯国的皇子王侯生起争夺王位的野心,让他们争锋较量,自相残杀,武周便会大乱,人心动荡。静和氏贵为当今太后,无论哪一个皇子,只要得到她的应允,都有可以有争取皇位的机会,那个时候,兄弟手足相残,静和氏只享渔翁之力,圣母皇太后只须动动手指便可将天下大权握在手里。
可她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时机?
且不说莫云想不明白,就是坐在这里的冷邵玉,也莫名其意。
“静王妃已经有些日子没去那边了,既然韩王已无需她,也就没有什么用途了,她为王爷失过孩子,也算强保一命,属下明日便即刻送她回汉朝王府。”
从一开始,冷邵玉早已看穿了司徒静雨的身份,他却面上无丝毫表露。既然冷暮飞想用司徒静雨探查遗诏的下落,冷邵玉也便将计就计利用司徒静雨同密卫的传书获取冷暮飞的行踪意途。
那次若不是借着司徒静雨的书信,冷邵玉怎么也不会想到冷暮飞竟将洛殇囚禁在水月阁那样一个隐蔽的地方。
“不必了。”冷邵玉沉着脸,眸子寒冷如冰。
“王爷是担心韩王一旦得知,会对汉朝王一族痛下杀手?”
男人没有回答,莫云瞧见冷邵玉眼中锐利的精光,不敢继续问下去。
司徒静雨是冷暮飞的人不假,可她一次也没有做过伤害冷邵玉之事,这也是真。相反,西北征战一事,她还冒死传了假情报给冷暮飞,为的就是冷邵玉可以平安归来。
阴差阳错,她又失了腹中孩子,单凭这一点,冷邵玉就是会对她负责一生的。
何况汉朝王也是皇室一族,骨子里流淌着皇室先厥的血,也不能就这样看着他们死了。
“王爷若没有别的事,属下告退。”
莫云还未回身,忽想起了什么,又道:“王爷,那日属下寻到您时,是王妃将您背出的戎狄边落。”
“本王知道了。”冷邵玉不冷不热的丢了句,嘴角却扬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就连眸子里寒冷也融化了几分。
王府深院,黑色的夜空笼罩着无眠的夜,没有月亮,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的压抑混沌。
丛林亭里,妇人站在灯火阑珊的栏杆前,深夜里的风吹起她脚下的落叶,寒风瑟瑟,她仍旧没有想要离去。
“太后,夜深了,回去吧。”蕙香拿着披风搭在她的肩上,却被她拿开。
蕙香无奈的说。“您说,您这又是何必呢。”
静和氏的眼睛无神的凝视那一片黑暗,似乎她的眼里只能看的见这一片阴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