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秦宫。
早课。
“现下正是农耕时节,不如两位公子以‘农’为题目,各自说说自己的见解?”范雎说道。
座下的嬴政和柳沧同时恭敬道:“是!”
嬴政率先开口:“凡人主之所以劝民者,官爵也;国之所以兴者,农战也。
通常国君用来勉励国人的是官职和爵位。可是国家得以兴旺的根本却是农业和军事。
善于治理国家的君主,粮仓虽然满了也不放松农耕。君主专心于农耕和作战,国人就不会苟且经营农耕作战以外的行业,国家的力量就能集中到农耕作战上。
百人耕作,一人闲,这个国家就能称王天下;十人耕作,一人闲,这个国家就会强大;只有一半的人从事农耕,另一半的人闲着,这个国家就会危险。”
范雎嘉许地点头,继续引申道:“那公子认为,应该如何劝农?”
嬴政:“国有事,学民恶法,商民善化,技艺之民无所用,皆不会对国家有什么贡献。
然而巧辩空谈之人依靠游说待俸君主能够得到尊贵的地位,商人不事农耕也可以发财致富。国人看到这些人生活安适,又可以得财利,就一定会逃避农耕和作战。
逃避农耕,民众就会轻视自己的居住地。轻视自己的居住地,就一定不会替君主守土作战。
危农之害虫春生,秋死,寿命很短,但只要它们出现一次,国人便会因虫害歉收,几年没有饭吃。
而这些人对国家的危害远比害虫更大。
所以应当重法、抑商、弱民。
重视法度,只能通过农耕和军功获得爵位;抑制商人,让他们丰年没有丰厚的利润,饥年更无法投机取巧;不允许外人去各郡县居住游说,蛊惑人心,农人才可安于耕种。”
这个回答很好,不过范雎还是觉得不是非常满意。
于是,他又问柳沧道:“沧公子可有不同见解?”
被点名的柳沧这时才道:“我,我没什么想说的。”
范雎对这个学生不积极的态度有些不满意,追问道:“公子当真没什么想说?”
柳沧刚要摇头,嬴政突然插话道:“我们之前不是也有谈论过类似的话题吗?当时有事来不及说,现在不妨将当初的想法说出?”
“呃……”柳沧惊讶地看向嬴政,对方却只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哦?”范雎来了兴致,接着问道:“不知沧公子有何高见?”
柳沧犹豫片刻才道:“阿政的说法我很赞同,只是觉得有些地方可以补充。”
范雎:“公子请说。”
柳沧:“老师请听,沧认为,农耕和军队是国家强盛的基础,但国家的强盛并不是只靠这两种,也并不能只靠这两种。
如果一个人工艺精湛,可以为国家制造出非常锋利坚固的武器,他是不是对国家有贡献?
如果一个人用钱去外国购买粮食,帮助国家渡过饥荒之年,他是不是对国家有贡献?
如果一个人医术了得,能将大秦的将士从死亡中救回,他是不是也对国家有贡献?
如果因为他们并没有从事农耕和军事,即使付出再多也无法获得应有的回报,那岂不是令人寒心?
工匠不行,国家就没有锋利的武器和坚固的农具;商人不来,国家的货物就不能流通,粮食多得烂在地里,农人也没有钱;没有从事其他行业的人的贡献,这个国家就会只知道种田和打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秦国不只有无衣,也有蒹葭。
秦国将来若是想要一统天下,将来必定不能只有农耕和军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