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退下之后,嬴政独自服侍老秦王吃饭用药。
人老了就像个孩子一样,老秦王嫌药苦不愿意吃,还是嬴政哄了好几句才终于勉强喝了半碗,再多也不可能了。
嬴政第一次感觉到心累,曾祖在某些方面比他想象的还要难搞。
才喝了半碗药,老秦王就急忙忙让宫人把东西都撤下去,再开窗通通风,把这满屋子的药味散一散。
心疼地看着嬴政红肿的脸颊,老秦王道:“寡人将宫中事务交给子楚处理,就是想看看他的能力如何,没想到也是个糊涂的。大秦若是交到他的手上,怕是要亡国啊。”
嬴政道:“父亲或许在政儿和成蟜之间处理得有失公允,但论政事,他并不差。”
老秦王失望道:“当初的赵武灵王,是多大的功绩,可就是晚年继承人问题太过糊涂,落了个被活活饿死的下场,谥号上也添了“灵”这个恶号。你这父亲的糊涂程度,依寡人看,也许比赵武灵王还严重。”
嬴政道:“曾祖息怒,政儿相信父亲不至于如此。”
“唉,趁着寡人还有一口气在,寡人要为政儿扫清障碍。”
“曾祖意欲何为?”
“你可知武安君去了哪里?”
“政儿听闻武安君身体不适,去了旧都栎阳休养。”
“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老秦王说道:“寡人让武安君持寡人的虎符,去了蓝田大营。”
嬴政大惊:“曾祖?”
老秦王道:“若是寡人去了,武安君就会带着蓝田大营的兵马前来勤王,助你……”
“曾祖切莫再说!”嬴政赶紧打断道:“曾祖糊涂啊,王位一向是由父及子,父亲还在,儿子怎可越位?若政儿当真接受了,秦国必然动荡。”
“有武安君坐镇大营,秦国动荡不起来。”
“正是因为武安君,政儿更不能毁了他的英名,恳请曾祖收回成命,切莫再提这件事。”
“你,唉……”老秦王长叹一口气,道:“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啊?你父亲这般糊涂,等寡人去了,你的处境将会如何艰难?”
嬴政道:“曾祖对政儿的爱护,政儿铭记于心。但若是政儿为一己私欲接受了曾祖的安排,那岂不是成了秦国的罪人,毁了社稷大业?”
眼见劝不动嬴政,老秦王眼含热泪道:“政儿啊……”
嬴政握住老秦王枯瘦的手道:“曾祖请放心,只要政儿在,秦国就绝不会衰弱!”
老秦王道:“唉,罢了,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寡人不勉强你。若是之后想通了,趁着寡人还没死,你尽管说来……”
嬴政道:“夜深了,曾祖先歇息吧,不要太过操劳。”
老秦王道:“好。”
嬴政扶着老秦王重新躺下,仔细将被子掩好。
窗外,一个宫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低着头,离开了秦王的寝宫,在王宫内转了几转,走到了一个僻静黑暗的小道上,宫中的灯火照不到这里。
不一会儿,另一个宫人也走入了那条小道。
这条小道不长,两人却走了好一会儿才一前一后地出来,然后各自又走向了不同的路。
后面才出现的那个宫人加快脚步,很快来到了一个小殿前。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跟踪后,宫人有节奏地敲了几下房门,门很快被里面的人打开。宫人侧身进入后,门又马上重新关上。
过了一会儿,房中传来一道器物被摔在地上的声音,划破了黑夜中的寂静。
翌日。
在老秦王寝殿中守了一夜的嬴政刚刚踏出殿门准备前往灵堂继续守灵的时候,一个宫人叫住了他。
“公子,小人有事禀报。”宫人低着头说道。
嬴政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朕似乎未曾见过你?”
宫人依旧低着头,恭敬地回道:“小人是刚刚进宫,公子自然不认得。”
“哦,那你有何事要与朕说?”嬴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