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绛迟钝的抬起头,看着陆鹤,满脸的陌生,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
看着南绛这个样子,陆鹤心慌无比,抓起帕子不轻不重的擦了一下她的脸,便是连呼吸都开始颤抖:“你……你的脸上好多血,都……都干了。”
“是阿姐的血。”南绛声音低低轻轻,眨了眨眼,呆滞的开口:“阿姐生不下来,耽误不起,麻醉没起,我只能生剖。阿姐挨着剖腹的痛,让我将两个孩子取了出来,两个都没有气了,又遇到内外皆敌。好不容易另一个孩子有了点声音,又遇到了争抢。场面乱到谁也看不清,我跟空青被踢翻在地,活过来的孩子被抢走了。等我们好不容易爬起来,要冲过去,阿姐就被人一剑穿胸,连同那个好不容易回过气的孩子,一起被扔进了火海……”
“你……你说什么?”陆鹤眼睛一片赤红,直愣愣地跪倒在地上。
南绛恍如行尸走肉一般开口:“空青阿姐殉主了。”
“是我没有用,阿姐能救这么多人,我却在最后关头害怕,是我害死阿姐的,是我学医不精,我连最亲最爱的人都救不了……”
南绛把孩子递给陆鹤,跌跌撞撞的站起来:“从今日起,我南绛,再也不碰药,再也不行医,我不配,我都不配……”
陆鹤看着满脸的泪水,追着南绛过去:“你要上哪去?”
南绛不敢去看陆鹤怀里的孩子,只伸手扯开陆鹤,飘飘荡荡的说:“回家……我要回西疆……太痛苦了,这里太让我痛苦了。陆鹤,我现在就要回家了,这大周,这京城,我再也不来了……”
忽然之间,前方传来异动。
南绛猛然转头看过去。
茫茫夜色之下,零星的火星子被风吹的猩红。
她看到九爷手中握着焦黑的一节骨,轰然跪了下去。
看到主子下跪,霍影以及部将,纷纷跟着下跪。
还活着的那些百姓,见到此,更是一个个的都站起来,跪了下去。
尸体已经烧的面目全非,便是连衣服什么都没有……唯有手腕和发饰,上面的那些金银玉器,还好好的,能够辨别的出来,云姒手腕带着的一个传家玉镯,绝无作假。
“蛊虫是有联系的,母蛊者只要一断气,子蛊者就能察觉。”南绛痛苦的闭上眼,什么也不顾,翻身上马:“驾!”
暗夜,她朝着西疆之地狂奔,试图将所有的痛苦规避在身后。
她在拼命挣扎,也在被吞噬。
很快,孩子的尸体,跟空青的尸体,也被寻了出来。
十一跪在其中,缓缓起身,他不敢再多看一眼那的烧的不成样子的尸体。
段一上前去拦:“你要去哪里?”
“段一。”十一看着段一,眼里寡淡得毫无情绪: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杀了全家人进段氏山庄,为什么我比你还厌恶女子吗?我现在告诉你,因为我爹强迫我妹妹做暗娼,我娘是个愚蠢妇人,唯爹的命是从,还说服我妹妹。我本来是要考科举的,知道我爹赌钱的银子,跟我准备念学的银子,都是妹妹做娼得来的。我爹振振有词,不知悔改,我娘自己身为女子,更从了我爹。我杀了他们,结果了痛苦的妹妹……”
“我没有家的,跟了云主子,她说,我,南绛,空青,白泽,还有她,我们聚在一起,就是家了。如今,她没了,空青殉主了,南绛走了,白泽不知所踪,我的家,又没了。我是要回西洲的,因为主子的家人还活着,我要护佑她的家人去。从今往后,希望我们再也不见。你这样的兄弟,就当我从未有过。不,我们不是兄弟,别玷污这个词儿了。”
他再也不说什么,到九爷身边,寻了云姒跟空青的一件发饰揣在身上,给九爷磕了个头,拉了马,头也不回的离开。
霍影跪着上前,刚要开口,便看见了让他惊恐的一幕——
“主子,你的头发!”
霍慎之的头发,在黑夜之中,以可见的速度,在迅速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