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云来县大雪初霁,大雾却渐渐的笼罩了山野,也弥漫到了山下的云来县。
云来县县衙后院偏房里的灯光依然亮着,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棂洒在院子中,那云雾便被染上了一抹橘黄,微淡,就像纱一般。
卓流云喝了许多酒,和他的县丞一起喝的,虽然这偏房中燃着一个暖炉,可他还是觉得有股凉意。
卓流云坐在了暖炉边,烤着火,醉眼朦胧的说道:
“老严啊……你知道我来这里多久了么?”
县丞严高是云来县的本地人,他那双昏花的眼睛带着些许怜悯看着这个又喝醉了的少年,微微一笑,“一年多了吧。”
卓流云扶着严高的肩膀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我给你说,是一年三个月又三天……这破地方……宣历八年,老子是宣历八年进士前十!”
“张文翰那王八蛋不知道是几十名,去了平陵也是当的县令,那地方本来比咱们这还要穷,却偏偏遇见了傅小官……”
“傅小官你知道吧……傅爵爷,老子当年还和傅爵爷一起喝过酒,一起去过红袖招……”
严高连忙起身将他扶住,“县尊大人,您醉了。”
“我没醉……”他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指了指严高,“你不信!”
严高怎么去信呢?
这少年也是可怜,堂堂进士前十,放个县令这正常,可不正常的是放到了这个鬼地方。
他肯定没有后台!
到了这地方一年多,曾经踌躇满志,可在走访了云来县的各乡之后,他绝望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谁来也没办法!
田地本就贫瘠,而今荒芜得越来越多。
人口流失极其严重,说起来是一个县,可全县所辖人口去岁末登记造册之后,才仅仅二十余万人!
这比江南江北一个镇的人口都不如!
没有人,就没有一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农业无人耕种,商业……这破地方有个屁的商业。
所以想开了的卓流云那番雄心壮志就这样没了,反倒是恋上了酒。
这酒可不是红袖招的添香,更不上西山天醇,就是最最普通的酒,一两银子可以买十斤的那种。
卓流云这人啥都好,就是喝醉了喜欢吹牛。
他总是说起上京,说起宣历八年前十的进士,比如状元郎施一鸣受了施阀谋反之拖累,而今还关押在大理寺狱里,只怕今秋就会被砍了脑袋。
这事儿严高是相信的,毕竟是造反。
卓流云喝醉了之后说得最多的是傅小官傅爵爷,而且一旦说起就没个歇的时候,说得有板有眼就跟真的一样——
傅爵爷是何等身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