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头道:“林冲,甚么言语!你是天年不齐,遭了横事,又不是你作将出来的。
今日权且去沧州躲灾避难,早晚天可怜见,放你回来时,依旧夫妻完聚。
老汉家中也颇有些过活,明日便取了我女家去,并锦儿,不拣怎的,三年五载,养赡得他。
又不叫他出入,高衙内便要见也不能勾。休要忧心,都在老汉身上。
你在沧州牢城,我自频频寄书并衣服于你。休得要胡思乱想,只顾放心去。”
林冲道:“感谢泰山厚意,只是林冲放心不下,枉自两相耽误。泰山可怜见林冲,依允小人,便死也瞑目。”
贾瑞实在听不下去了,说道:“林二哥,嫂嫂并未被人玷污了,又不曾坏你名声,你为何执意要休了她?”
林冲叹了口气道:“如今我被刺配沧州牢城营,哪里还能护得她的周全?倒不如……”
不等他说完贾瑞便说道:“二哥在牢中只怕还不知道。你被关进牢里没几天,高衙内又出来转悠,看见了一个女子意欲调戏,被一群人给着实狠打了一回,如今已经做不成男人了。
现在他还在开封府大牢里养伤呢,就算养好了出来怕也不会对嫂子有什么念想了。”
林冲听了一惊:“有这等事?”
贾瑞道:“鲁大哥亲眼瞧见的,还能有错?”
林冲本就疑心为何鲁智深没来,此刻听了贾瑞的话也猜着了一二,想必就是鲁智深动的手。
因叹道:“何必再生出这些事来?高衙内被打,高太尉肯善罢甘休吗?”
贾瑞道:“这些就不劳咱们费心了。林二哥你只管放心的去,若是信得过小弟,小弟倒是可以请人帮着看照嫂子一二。”
正说着,却是林娘子在使女锦儿的陪同下哭着找来了。
林冲也便不再提休妻之事。二人说了些珍重的话,贾瑞道:
“嫂嫂,这次二哥一去不知几年才能回来,你若是在家里闲不住,我倒是有个营生给你。
京中名妓赵元奴同小弟有些渊源,我们正想着一起开一间养育院,正缺人手,嫂嫂若是愿意可以来院里帮忙。”
林冲夫妻都听得明白,这哪里是请林娘子去帮忙,分明是想借赵元奴的名气保护林娘子。
林冲本以为贾瑞方才说要照顾林娘子不过是隔三差五的去看望,谁想到他真有妥善法子,不免又放心下来。
又说了几句话,董超便上来催促启程了。
林冲只得起身同张教头和林娘子洒泪分别,同两个公人去了。
贾瑞知道林娘子刚同丈夫分别自然没有心情做事,且现在高衙内还在开封府里养伤,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去找林娘子的麻烦,因说道:
“嫂嫂先在家里歇上几日养养精神,若是什么时候想出来了可以去金钱巷找赵元奴姑娘,就说是贾瑞让你来的,我这边自会同她说好。”
张教头和林娘子又称谢。
贾瑞便先找到李师师同赵元奴两个说道:“我有些事要出一趟门,香雪斋和养育院的事就拜托给两位姐姐了。过些天等铺面装修好了自会有人将香皂雪花膏等货物送去。”
李师师问道:“你去哪里?怎么不提早说一声?”
贾瑞道:“林教头被刺配沧州了,我去送他一程才放心。也没想到这么快他的官司就了结了,故而不能及早告诉。”
赵元奴问道:“沧州府?那不是有千里之遥?只怕没有三两个月都难回来了。不能派个妥当的人跟了去么?你又要开店又要开养育院,都丢开手不管了么?”
贾瑞道:“到底还是我自己去一趟才放心。至于店铺和养育院么,有你们两个这么聪明的人儿盯着呢,我还不放心么?我也把该做的事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只管随便折腾就是了。我还是相信你们的能力滴!”
赵元奴撇撇嘴:“只管出主意,店还没开起来呢就要当甩手掌柜了!”
贾瑞便环住了赵元奴在香腮上亲了一口道:“不过三两个月就能回来了,别嘟着一张嘴了。我明儿就走了,不如咱们三个今天晚上好好醉上一场,然后再深入交流一下感情……”
“呸!想得美!”二人异口同声道。
回到家中又同金莲说了一回,自然是少不得一番依依不舍,一夜多少缠绵不提。
第二天辞别金莲,先到城外找到了在一处庙里借宿的鲁智深,将林冲被发配的事说了一回。
“我看那两个公人眼神闪烁鬼鬼祟祟的,恐怕是他们收了高俅老贼的好处,半路上要对林二哥不利,故而想叫上大哥一同追上去看看。”
鲁智深听了一拍光头道:“你怎么不早说?不是昨日就走了?今天才来找我!”
贾瑞道:“却不打紧,林二哥挨了二十杖,又带着枷,自然走不快的。
那两个公人也不会就在汴京周边动手,定会走得远一些了再找个人烟稀少处动手,只要我们脚程略快些肯定能追得上。”
鲁智深便抄起禅杖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便去!只追上了便将两个撮鸟打成肉泥就是了!”
贾瑞忙说道:“大哥不可,我看林二哥似乎还想着日后脱了罪再回汴京在军中讨生活呢。”
鲁智深皱着眉头道:“这是什么话?他被高俅害成这样了还想着再给人当狗?”
贾瑞便将林冲昨日意欲休妻的事说了一回。
鲁智深气得哇哇大叫:“这林冲也忒……忒……”
忒了半天也没找出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他休妻是什么意思?人家哪里对不住他?这是要将自己的媳妇拱手送给高衙内糟蹋?真气死我也!”
贾瑞只得劝道:“也不能全怪二哥,毕竟他这一去前途未卜,谁知道有什么变故呢,若是真十年八年不回来不是耽误了二嫂的青春吗?
或许二哥的意思是倘或二嫂寻个合适的人家还可以改嫁不是?”
“嗨!所以说,好好的娶什么媳妇?若是没有媳妇哪儿来的这些牵挂!罢了,说这些也没用,咱们这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