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山死于乱军之手,家财散去一半,郑良才虽然憨蠢,胸无点墨,郑学泰却是老谋深算,自然不甘杨家财产落入梁氏之手,教唆郑良才明里暗里、偷摸扒窃,着实发了一笔小财。
他本以为杨金山死了,他这个杨家的姑爷怎么着也应该一席之地,没想到杨小山一出场就霸气十足,三舅舅梁霸王和宋拐子在他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何况是他了。
所以,他还得接着忍。
蒋黎宏一看来人长得獐头鼠目,瓜皮帽,黑绸红花的袍子,脚蹬一双靴子,浑身上下一派光鲜。
还没等蒋黎宏开口,郑良才先抱拳鞠躬作揖:“桃树园郑良才代家父郑学泰拜见大老爷。”
蒋黎宏官威十足,摆直了腰板盯着来人:“你有何事?”
郑良才一看左右,支支吾吾。
黄福生何等老练的人,赶紧就退了出去。
黄福生一走,屋子里就只剩蒋黎宏和郑良才俩人,郑良才从袖筒里掏出了几张银票恭送到蒋黎宏的面前道:“大人,有刁民诬告家父奸他老婆,逼他签下债务契约,首饰垭里长李德林胡乱断案,冤屈家父,望大人伸冤。”
蒋黎宏一听,心里一喜,暗道,着呀!机会说来就来了。
一看面前的银票,先露出一丝笑来,把银票一推:“伸冤是必然的,公堂之上讲求的是证据确凿、是非分明。你先说清楚,他是如何冤屈你的?”
郑良才赶紧又添了两三张银票,连作几个揖,笑道:“大人,不才有一远房堂兄,他的女人风流倒是真的,只是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蒋黎宏耐着性子听完,富人告穷人,见面就使银子,这说明什么?
当下不露声色、不无深意又不无讥讽地笑道:“这么多的银子啊?……”
郑良才笑笑,五百两呢,确实不少了,作揖道:“请大人笑纳。”
蒋黎宏盯着他看了几回,见他就是个不懂事的榆木疙瘩,遂说道:“请带上你的银票回避一下,本县还有点其他事,说妥了,你再来。”
郑良才有些犹豫,不敢去拿银票,蒋黎宏便将银票塞回他的手中:“请你先出去等一会儿。”
郑良才只得拿了银票退出房门。
蒋黎宏叫了一声来人。
黄福生进来拱手:“大人有何吩咐?”
蒋黎宏叫他坐下方道:“你且说说,这个郑家什么来头?”
黄福生道:“说起这一家,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杨家我倒是很清楚。”
蒋黎宏道:“杨家又是谁?和本案有关系吗?”
黄福生道:“丰乐场杨家杨金山的嫡妹就嫁给这位郑大少爷的,杨金山死于顺天教叛乱,杨家现在没落了,这个郑家少爷好像是福成公口的二当家,人称郑二爷。”
蒋黎宏点头哦一声,又蹙眉道:“这样的人也能做二爷?我看他这样猥琐,憨痴痴的,有点不晓人情世故啊?”
黄福生笑了笑,拱手道:“是有点儿没眼色?不像是个台面上的人……大人,我倒可以敲打敲打他。”
蒋黎宏点头,无语地挥了挥手。
黄福生出去,见郑良才靠墙边站着,招招手道:“郑二爷,过来过来。”
郑良才一哈腰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黄福生扳住他的脖子,把他靠到腋窝下:“郑二爷,你有没有打过官司?”
郑良才笑笑:“没有。”
黄福生拍拍他的脑袋,呵呵道:“郑二爷,你跟着杨大爷混了不少年,杨大爷怎么就没有把你教聪明呢?打官司告状要用银子砸的,你不懂吗?去吧,大老爷在里面等你。”
郑良才一愣,暗道,老子出手就是五百两,还不够吗?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水冲来的,五百两都可以娶两房姨奶奶了。
黄福生看他的神情像是很不服气,心知难从他身上揩到油水,遂一撇嘴,拂袖而去。
郑良才再次进屋,把身上所有的银票全堆上去,鞠躬赔上笑脸:“大老爷,我父亲本就是被冤枉的,我们家也不富裕,烦请大老爷帮帮忙。”
蒋黎宏一看桌上那八张银票,嘴角闪了闪,把银票砸回到他手里道:“有什么冤屈到公堂之上当面对簿,谁是谁非,本县自有公断,请不要污了本县的清誉!”
郑良才吃了这一憋,暗骂一声贪官,八百两银子还少吗?
转念一想,官老爷从来都是看银子办事,这位看见银子就说清誉,分明就根本没把八百两银子放在眼里。
只怕……再添八百两也起不了作用,反而还会惹来祸事,连忙作揖道:“大人清正廉明,不才是知道的,这一点意思实在不成敬意,那李德林目中无人,嚣张跋扈,还望大人关照,待结案之时另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