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内,说书人正讲得起劲儿,台下的听客却心不在焉,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议论着近日以来京都发生的大事。
“诶,听说了吗?肃王妃没了。”
“啥?”
“就前天晚上,听说郁结于心,郁郁而终。”
“好好一王妃郁啥呢?”
“害,王公贵族自有王公贵族的忧心吧——不过听说那世子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顽劣得很。”
“怎么说?”
“我二侄子的三姑的二叔的表舅在肃王府当侍卫,听说那世子殿下众目睽睽之下脱了衣服,一衣不着!”
“长大了也是个纨绔子弟,怪不得王妃娘娘不省心。”
……
京都,肃王府。
刺目的白幡高悬在王府里的每一个角落,众人皆着白衣,一片凄凉之色。
灵堂里,白布飘扬,众人掩面而泣,哭声阵阵。
四岁的钟离圭方樾一身白衣,一脸木然地跪坐在棺木前,低垂着眼眸,那双眼早已经哭得如同核桃般肿胀。
“呜呜呜。”
身后跪着的秦苒苒哭得好不凄凉,素白广袖衫,白色玉簪挽发,一枝开得娇艳的白花斜插入鬓间。
那眼泪一滴滴自脸颊滑落,端得一副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叫人看了都心生怜悯。
“苒苒,莫再跪着了,你哭了这么久,且去歇息。”
钟离圭盛自灵堂外走来,瞧见秦苒苒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下不忍,旋即将其扶起来,好生安慰。
“可是……可是王妃姐姐,呜呜呜。”
秦苒苒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惹得钟离圭盛又将她揽入怀中一番安抚。
对于身后两人这动静,钟离圭方樾置若罔闻,只依旧一言不发地跪着。
“呵,你娘死了你都不掉两滴泪来,真是个怪物。”
钟离圭盛安抚好秦苒苒,转眼瞧见跪着的钟离圭方樾,心中又是一阵烦躁,忍不住开口讽刺几句。
钟离圭方樾依旧充耳不闻,僵硬得像是一尊石雕,只木木的跪着,一动也不动。
若不是看见他胸腔部位还有气息起伏,众人还以为他也魂归西天了。
“哼,灵也办过了,今晚就抬去埋了吧,省得留在此处,看着晦气得很。”
亲戚与官员们昨日都已经来祭奠过叶清尘,宫里照例来查验皇亲国戚之死的验尸官也表示王妃确是抑郁自终。
做足样子后,此时的钟离圭盛恨不得立马将叶清尘葬了。
“能不能——再留几天。”
钟离圭方樾突然开口。
“留?再留就臭了——你们都聚在这儿做什么,散了散了。”
钟离圭盛冷哼一声,将堂内的婢女侍妾轰出去后,也携着秦苒苒跨步离去。
众人鱼贯而出,方才还挤着哭声的诺大的灵堂霎时间变得空空荡荡,只有白幡偶尔在风吹下发出猎猎之声。
钟离圭方樾一人跪在棺木前,一言不发地发着呆。
一直到日色西沉,夕阳闯入灵堂内,映照在棺木上,打了蜡的漆黑棺木光滑无比,将阳光的色泽反射出去。
钟离圭方樾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棺木,双眼早已经哭干,心中万分悲痛,却再难挤出眼泪来。
夜色渐深。
侍女将将把灵堂的灯烛点起,一群侍卫和道士便鱼贯而入。
烛火将侍卫们的影子投射到地下,人影重重,显得整个灵堂似乎拥挤了几分。
钟离圭方樾依旧跪坐在棺木前,看着侍卫将棺木抬起。
“麻溜点的!”
领头的道士叫了一声,随即带着侍卫将棺木搬出。
钟离圭方樾干涩的眼珠动了动,挪了挪跪得麻木的双腿,爬起身来跟上。
夜色重重,烛火照不亮前路。
道士们口中念着晦涩的经文,一群侍卫打着灯笼前行,并未注意身后跟着的钟离圭方樾——可能注意了也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