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煜叹口气,“你不好好在自己院里待着养伤,跑出来做什么?天气这么热,跑得这么急,身体还有伤,中暑了可有你受的。”
“爹爹,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个叶浅雪真得是妖女。当年我亲眼所见,她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就算她现在活着,也应当是满身的伤疤”
“亲眼所见?所以说,那一百零三刀真得是你下得手?”王煜胆寒,那时的王清歌只有九岁,一个九岁的女童心思狠毒成这样,而这个女童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王煜幼年丧父,寡母以帮人浆洗为生拉扯他长大,因母亲尚有三分姿色,各种闲话不断,母子遭受各种侮辱,母亲都要他不用理会,咬牙挺住,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儿子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
正是如此,他对谁都谦恭有礼却也保持着的距离,别人称他谦谦君子,但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冷血而已。然而面对流着一半自己血的女儿,一个只有九岁的女童,可以对自己的妹妹划下一百多刀,起因只是担心妹妹的美貌胜过自己!
王煜心底苦笑,世人说他冷血无情,他算什么冷血,充其量只能算作是披了冷血的外衣,穿了一件保护自己的铠甲。
可是,这件铠甲保护色没有传承下去,冷血无情的表象却传承得青出蓝而胜于蓝。
“爹爹,女儿错了,那时女儿尚小不懂事的。”
“不懂事?王清歌,九岁的你不知道用刀可以把人划伤?”王煜声震屋梁,暗卫丁磊差点从梁上掉下来,他跟随王煜近二十年,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大声。
王清歌跌坐在地上,泪水、汗水还有血水混在一起,看起来狼狈不堪又可怜更可恨。
“我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想这样。如果你对我娘好一点,如果你能扶正她,那么这一切都不会有的。你们男人有多薄幸,我的心就有多毒!哈哈,哈哈”
王煜跌坐在椅子上,他能说她的娘亲设计自己,他不得不娶吗?他能说自己从来都没想过要娶除了叶凝香之外的任何人吗?
不能!那都是借口!事实上无论原因如何,都掩盖不了他娶了吕清雅、也把宋梅兰抬进了相府的事实。
看着涕泪交加,血泪满面的女儿,她这强烈的不安全感,又何尝不是源自他的退让、懦弱!
“把她拖走,关在院子里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靠近!”在屋外吓得直哆嗦的徐管家急忙招呼婆子,将依然在狂笑中的二小姐拖走。
良久,王煜起身,他有必要走一趟沁兰园。
此时的沁兰园,已是人去楼空,一派宁静,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又像主人家刚刚离去。相府中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宋姨娘、王清歌已经得到她们应有的处罚,王老夫人一把年纪,出事之后又一直在礼佛,吓她一次也算是让自己的娘亲安心吧,毕竟她不是主使,她也是被蒙在鼓里。
叶浅雪原本想,王煜上门找她时,她要和他好好谈一谈,她想告诉王煜,她的娘亲漂泊半生,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入相府这不足一年的时间。
但她被绑架了!连同她的两个侍女白芷、白萝!
桂香看着空空的屋子,嘴巴直接变成了o型,“相爷,属下确定三小姐昨晚很早就入睡了,今早也没有出过门,只是”
王煜叹口气,并没有怪桂香,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了,他其实只想来问一句:凝香,她可好?他想既然划下一百零三刀的女童都能活下来,那么被杖责的叶凝香应当也能被救下来吧,人总是要怀有美好的希望。
王煜病了,而且来势汹汹,让他直接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期间,皇上、朝中同僚都有来探望。
王老夫人身体好了,更加虔诚礼佛不管任何事,甚至儿子病了一事,她都不知道。
宋姨娘天天在床上挣扎,生不如死,却又不甘心死,日日夜夜煎熬折腾。
王清歌被禁足在院内,除了吃食从门缝中递入,任何人不得靠近,王煜知道,王清歌的脸上、身上每天都会多一刀伤口,而且不能愈合。
王煜病倒三天后,王牧野便从医仙谷中出来,出谷时顺手救了一个陷在阵中的乞丐,却不曾想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儿苏总管,朝中原本都在同情相府遭遇,此时风向又改了,羡慕人家会生儿子,而且运气还那么好,顺手救个人竟然就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叶浅雪依然没有一点消息,无论是医仙谷、暗夜殿全部不知其所踪。
王牧野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是不是出事了?虽然一身医毒之术,但她除了会点轻功仗着脑子灵会逃跑外,她啥也不会,遇到高手很容易就会被逮到。
对于王牧野这个当红炸子鸡,朝堂之上的各路人马,看似笑脸相迎,私下却是暗潮汹涌。
王煜虽是孤臣,但天生谦恭温和却又底线坚硬,皇上信任的各路人马也无可奈何。但王牧野与其父却是天壤之别,老子是千年的老狐狸不露半点马脚,儿子却是血气方刚的钢铁直男,未经任何政治洗礼,王煜又抱病在身无人引导,在朝堂中那是一只横冲直撞、谁的账都不理的初生牛犊,只坚持自己和皇上的意见,其他的人半点辞色都不给,这却又误打误撞意外入了开元帝的眼,迎合了他的心。
“子安,王煜家的那小子,你怎么看?”开元帝看着苏子安瘦削的脸,显然这一趟医仙谷之行,他吃了不小的亏,这也说明当年斩草并未除根。
“皇上,子安的命也算是王将军所救,所以不好对他进行评价。”
“你这老家伙少来,但说也无妨。”
“恕老奴直言,王将军为人刚正不阿,年少有为,更难得有一颗赤子之心。”
“不错!是可造之才啊。”李思齐非常兴奋,这么多年来,他终于在朝中发现了一个甚合他心意的人才。这王牧野与那些个将军不同,没有叶承恩的老谋深算,没有许奉之的阿谀奉承,没有张威等人的圆滑老辣,更没有他那个一本正经父亲的滴水不漏他就是一块璞玉,脾性醇厚,刚正不阿。
正在为叶浅雪去向焦虑的王牧野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划定成皇帝的忠实“走狗”行列,他在沁兰园仔细排查一翻,所有饰品、衣服甚至她们的私房钱全部都好好的放在那里,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但墙头上却有高手垫脚时留下的足印。
王牧野已经确定,她肯定出事了,被高手劫走了。
王牧野本可搬离相府入住将军府,但因王煜生病,他多数时间依然是回相府。徐管家已按吩咐给他备好马,他翻身上马,直接去醉仙楼。花使传讯让他碰面,估计也是为了叶浅雪失踪之事。
“重楼,殿主出事了!”暗夜花关上门后一脸凝重。
王牧野叹口气,“不会你也是才知道的?”
“不是,前天我已经感觉不对,有两个暗桩被拔,细查之下,我忽然发现这两个暗桩都是殿主习惯使用的。我感觉不对,便试着联系保护殿主暗卫,却发现他们全部失联。”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刚回京城,初入朝堂,非常引人注目。原本想我们几人处理一下,但暗夜雪却因朝廷的一笔大买卖几日前已经离开京城前往雅吉国去了;月也在前日前接到东赛国的一个大单,亲自带人前往了;风随执法长老一起去西胡国寻找我殿圣物:暗夜之光。”
王牧野脸色凝重,“这么巧,所有人都不在京城?这不会是有心人在布局吧?”
“不错!以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必有内贼!譬如说白萝。”
“所以,小雪肯定是被不明人物绑架了。不明人物是谁?能在暗夜殿这么庞大的系统之下,悄无声息地把小雪劫走?”
暗夜花摇摇头,“能够拔除两个暗桩,把暗卫不动声色的消灭掉,这只能说明对方在暗处窥视已久且实力强大。”
王牧野站到窗口处,转头看向暗夜花,一字一顿地说,“还有一种可能,熟人作案。”
四目相对,暗夜花明白王牧野的意思就是主使者就是暗夜殿的人,她一一想过众人,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从心底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