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的守军攸然变色。
他们站得高,看得清楚,远处何只是几匹马,十几匹马,而是长长的一条线,一眼看不到尽头。
仅肉眼可见的,就有至少一百五十骑。
城头响起了鸣锣击鼓声,一道狼烟,也笔直地升起。
“闪开了,北朔王爷驾临卢龙!”
守城的官兵急着要关闭城门,但是进出的百姓一时无法驱赶开,耽误了那么一刹那,骑兵已经风一般卷了起来。
头前一名骑士大喝一声,手中的马鞭扬了起来,狠狠一抽。
正要去推城门的一个大汉肩头吃痛,惨叫一声逃开了去。
一骑骑快马片刻不停,风也似的冲进了卢龙城。
听见是北朔王到了,守城官兵不由一愣,仔细再看,那一匹匹迅速冲进城中的马匹,上面的骑士果然是穿着朔北军的军服,不由松了一口气。
唐浩然疯了似的狂奔着,按照脚程,他本可以早点到的。
可是,随着朔北军吃了败仗,朔北五州也开始不稳定了,一些朔北五州的山贼土匪趁机活动起来。
一些随着丘神机兵进朔北,唯恐碰上朝廷大军,逃回了朔北,又没有被收编的流匪也在四处活动。
其中有那胆儿大的,虽见这是甲胄鞍鞯兵器俱全的正规军,可是一看他们只有三百人,便动了歪心思。
如果把这三百人吃掉,自己可就有了一支全甲的核心武装了。
这些乌合之众,当然不是这等朔北精锐正规军的对手,一击即溃。
但是架不住有这个贪心的不只是一伙山贼,所以还是拖延了他们的时间。
“快快快,行刑就在今日,午时快到了,再快一些!”唐浩然一边挥鞭如雨,一边咆哮着催促前边的士卒。
那些士卒也不管街上来不及闪避的行人了,一时间马蹄踢飞了菜筐,马身撞散了小车,还有行人被撞出去的不计其数。
骑兵所过之处,长街一片混乱。
“快着些,再快些,跑起来……”大热的天儿,唐停鹤却盖着棉被。
大抵是从他没了蛋蛋,就特怕冷,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没缓过来,还是少了点阳气。
他在抬辇上奋力抬起上半身,有气无力地催促着抬轿的人。
“闪开了,滚你娘的!”
“紧急军务,踢死活该!”
后边突然传来叱喝的声音,轿夫扭头一看。
俄滴娘唷!一匹匹高头大马,飞驰而来。
碗口大的铁蹄踏得地皮一阵颤抖。
四个轿夫不约而同地把抬辇一扔,撒腿就跑。
钱当然是要赚的,可也要有命花呀。
唐停鹤被扔在地上,抬辇一下子倒扣在了他的身上。
下身的伤处摔裂开了,痛得唐停鹤一声惨叫。
但是,他才叫了一声,倒扣下来的抬辇就破了,被一只硕大的马蹄踩破了。
唐停鹤吓得亡魂皆冒,也顾不得伤口剧痛了,连滚带爬地逃向路边,那一顾涌一顾涌的动作,居然还挺快。
“这……这这……这是谁的部将,居然如此跋扈!”唐停鹤逃到路边,瘫在一处房屋的屋檐下,满脸冷汗涔涔,怒不可遏。
不过,旁边自然没有人回答他,但是也不需要回答了。
因为,唐停鹤看见他爹了。
北朔王胡须飘飘,打马如飞,英姿飒爽地从他面前狂奔了过去,居然没有看见他。
小民自有小民的智慧,四个扔了他逃命的轿夫,抢在他的随从上前之前,便飞快地冲到了他的身边。
“世子爷,小的们抬您起来!”
四个轿夫一脸的殷勤关切,那忠心耿耿的样子……
方才毫不犹豫扔了他就跑的,一定不是他们!错觉!都是错觉!
“别动……”
唐停鹤蓦然伸出一个“尔康手”,严厉地制止了四个轿夫。
他此时的脸色无比凝重,额头上豆粒儿大的汗珠涔涔而落。
“别动我,戳……戳进去了……”
一个轿夫茫然道:“世子爷,啥?啥戳进去了?”
唐停鹤沉痛无比地道:“芦杆儿!芦杆儿就那么一挫,就戳进去了!”
他颤抖地吸了口凉气,颤抖地扬起手尖叫道:“快!快去西市请伯达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