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等开出省城拥挤的街道,到了宽阔的大路上,杜金鸿放慢车速,降下车窗点了根烟。
季清坐在副驾驶上,扭头朝杜金鸿看过去,终于开口:“到底什么事?”
杜金鸿吐出一口烟雾,深深吸了一口气,问季清:“你做过梦吗?”
季清:“什么梦?”
杜金鸿:“就是做梦。”
季清想了下,才回答:“偶尔会做一些没头没尾的梦,不过大多数醒来后都记不清了,所以也没在意过。”
“我媳妇也这么说,她做梦也都记不清了。”杜金鸿说着,摇摇头:“可是我记得很清楚,梦里发生的事情跟现实一样真实。”
季清越发觉得不对劲:“你做了什么梦?”
杜金鸿将车停在路边,烟头弹出去,扭头看着季清:“梦见咱们小时候,梦见我们家搬家,梦见你嫁了人,我去找你。”
季清别开脸:“……”
都是结婚的人了,还说这个干什么。
难不成,杜金鸿真的还有别的心思?
杜金鸿:“我还梦见你过得很不幸福,你跟我说后悔嫁了人,但又没法离开,你很痛苦,梦见你的孩子们一个个都不听话,你日子过得很惨。”
季清:“……”
杜金鸿:“我不是那种意思啊,不是盼着你过的不好,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那些,梦里我自己也不怎么好,虽然我事业上挺成功,但我一辈子都没结婚,更别说有孩子了。”
看得出来,杜金鸿很痛苦,或许是因为梦里的一切都太清晰,所以让他产生了浓浓的不安,而他梦里关联最多的人便是季清,也因此,他才一定要跟季清聊聊。
听了杜金鸿的话,季清紧紧抿唇。
她不知道杜金鸿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些,这些已经都快要被她的记忆淡忘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而且,为什么杜金鸿会梦到这些,难道,又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季清心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但最后还是将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对杜金鸿开口:“做梦这种事挺玄乎的,不是都说有平行世界嘛,可能你梦见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咱们,那个世界里咱们过得都不如意。”
杜金鸿不解:“平行世界?”
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这种说法。
季清:“没错,平行世界,还有另外一个世界,还是我们这些人,但过着跟我们不同的生活,有时候我们梦里的事情,就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
杜金鸿琢磨了几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居然被季清一句话给点破了。
杜金鸿嗤笑出声,又点了一支烟,这次缓缓将烟抽完,才似笑非笑的看向季清:“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你像我梦里那样过的不好,我估计会很难受的。”
似乎怕季清误会这句话有暧昧,他说完顿了下又补充:“说这个不是想说明什么,我……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当初年少离开,被家里人娇惯簇拥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等到逐渐发现心底藏着一个人,回头去找,却发现对方早已嫁作他人。
倘若那个被自己弄丢的人过得幸福也就算了,倘若过得不幸福,那他估计这辈子都是没办法放下的。
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可人生一步走错就再也没法回头。
这些话,乃至这些心情,对于杜金鸿来说都是压在心底许久不曾想起过的,他如今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有了家庭和孩子,本不该再跟同样有家庭的季清说这些话。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的夜夜做梦,还都是噩梦,每天醒来后感觉身体又重又累,时间长了他去看医生,医生说他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多梦,让他多多休息,可休息也没用,那些没来由的梦还是一个劲往他脑子里钻。
在季清来参加他女儿的百日宴之前,他没想过要找季清说这些的,可当看到季清出现,他便忍不住了。
一个人独自承受着那些不知所谓的碎片式的记忆,实在太痛苦了。
季清静静地看着杜金鸿,在看到杜金鸿眼底的血丝后,叹了口气,伸手在杜金鸿肩膀上拍了拍:“我明白你的意思。”
这一世她是季清,她走出了自己的路,杜金鸿也有了追求自己幸福的勇气,而上一世,季清一生悲惨,杜金鸿也独自一人愧疚了一生。
他们中间后来有没有发生什么,季清无从得知,但杜金鸿的这份自年少而起的深情,季清不想抹杀。
见季清没有像以前逃避,也没有觉得自己怪异,杜金鸿如释重负,整个人轻松起来:“另一个平行世界……嘿嘿……真要有那么回事,也挺有趣的。”
季清:“是啊,很有意思。”
说清楚之后,杜金鸿也不再纠结,他重新启动了轿车,跟季清聊起一些轻松的话题,季清也配合的聊着,两人都没再提这件事。
轿车开到镇上卫生院门口,大队长已经在等着了,季清下了车,杜金鸿则摇下车窗,和大队长点头打了个招呼,接着便开车走了。
看着杜金鸿的车远去,大队长啧一声:“杜老板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咱们省都没几辆这种进口小轿车吧,他已经开上了。”
季清笑笑,没接这个话茬,问大队长:“那人在哪儿?”
大队长:“在镇上招待所住着,我刚刚去了一趟,说是人有事出去了,等会儿回来,咱们先过去吧。”
季清:“好。”
俩人往招待所走,季清在街边买了个冰棍吃,吃到招待所的时候刚好吃完,大队长进去看人来了没,季清就在门口阴凉处站着。
正思索等会儿见到人该说些什么,季清抬眼,看到迎面走来方才在杜金鸿女儿百日宴上见到的赵女士,赵女士也看到了她,主动招手打招呼。
“季老板,这么巧,又遇到了。”
季清微笑:“是挺巧的。”
大队长这时从招待所走出来,带着一个男人,男人神情着急,还不等大队长和季清说话,男人几步走到赵女士面前,激动不已:“妹,有信了,咱们要找的人来找咱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