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满脸横肉,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的家伙趴在地上,诚恳而又急切的表示自己是个好百姓之时,那多多少少会有些违和。
感受到这份违和,许游嘴角抽了抽,走到光虎身边一把将他拉起,然而这位‘知名地痞’却是根本站不稳;
其两条腿不停颤动,身子亦不停轻抖,许游刚刚松开手,他便再次瘫倒。
许游有些无奈,过了片刻伸手一指,道:“你可知此人身份?”
光虎在地上好一阵心神不定,闻言努力抬头看去,就见到那具凄惨尸体。
“嘶!!”他猛的倒吸一口凉气,恍惚中还以为许游要将他也变成那个模样;
一张横脸上瞬间涕泗横流,张嘴哀求道:“我不想死啊!放过我!放过我!”
“唉。”许游再次无奈,轻叹一口气,觉得指望这位是指望不上了。
光虎听到他的叹气声,猛的就心头发凉,真就以为自己要被宰了,他奋起精神,让心神稍微平缓些许后急道:
“我知道他是谁!我告诉你,你不要杀我!他是陈二!应该是!我就住在附近!不会认错地方!这里也是他的家!他家里好像就剩他一个人!”
许游轻轻点头,颇为欣慰,继而他不再管光虎,目光在庭院各处观察。
——这让光头先生心头的紧张一下子就放松了,可他今夜遭遇了这么多,心神犹如在浪海行进的孤舟,此时再也承受不住上下翻滚的变化;
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许游没有在意他,缓步在庭院移动着,最后停在了十余青竹之侧。
抬头看着竹节,便见月悬于此间,抖落纷纷银华,洒至碧青竹叶,于阴暗中泛起苍白的秋。
夜风微动,竹叶轻晃,投下冷寂阴影。
忽然间,有透明的幽魂在竹间若烟丝流动,仿佛眷恋不舍;
竹影扫落秋月,冥灵缠缚青节。
月依旧,那魂魄却有了消散迹象。
许游默默看了几息,无声道:“编草为人,敕命,启之。”
那四个躺倒的草人伸出枯草手臂轻按地面,身形便再次站起,迈着腿跑到许游身侧,荧黄光芒闪烁之中,又化作常人大小,变成面容狭长,一身邪气的二当家模样。
许游抬手抹了几下,四个乐器凭空出现,被很有风度的‘二当家’们取走。
于是,抑扬顿挫的哭丧乐开始回荡,‘往生经’亦不停唱起。
那魂魄再没有消散迹象,两粒空洞的眼睛凝聚出神智,他漂浮在青竹间隙,怅然道:
“浑浑噩噩活了三十年,到头来就这般死了么?”
他转动魂体缠绕青竹,低头看着竹侧少年,似自嘲般笑了两声,继而举起模糊的双手,抱拳行礼道:
“多谢你了,刚刚觉得好冷现在好多了不好意思能不能再麻烦一件事?”
“你说,要是不难的话,我可以考虑。”少年平静开口。
那魂魄渐渐落下,双腿快要碰触地面,虚幻的声音自他口中响起:
“多谢兄弟了我是外地之人,十余岁时随着娘亲来到洛阳,转眼又是十余年过去
“娘亲在染坊工作,不幸年前染病,年后撒手人寰,为买此房,我家中积蓄都已经花费,当时无钱安葬娘亲
“万般无奈,只得将她安葬于竹侧拜托你
“将我之尸葬于此地让我与娘亲不再分离
“那样这辈子就无憾了”
许游微微笑了笑,轻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