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徐不让听到好像有人在叫她。
她也没想过为什么死后的世界是黑色的,或者是她没睁开眼?
她朝着那个声音靠过去,想听清楚些
“这孩子真是,怎么又病了。”一个人说道。
“哎,还以为一胎双生是什么福昭,这病秧子就是来找她爹妈讨债的吧。”另一人应和道。
徐不让摇摇头,心说我才不是讨债鬼,慢慢退到远处。可四下无光,她也不知往哪走才对,只能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忽然又听到有人说话:“背下来了么?在外祖面前可要好好表现。”
这是她娘的声音,是她七岁那年过年时回京,娘叫她背《回雪流风记》,她知道那是外祖母写的,也知道自己和哥哥长得很像外祖母,如果可以好好背下来,外祖大概会很开心吧。
“背好啦,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她回答道。
可她记得,自己和当仁才背了两段,外祖就潸然泪下,抱住他们,还把娘训斥了一顿。
外祖是不开心吗?
她继续往前走,渐渐想起自己之前好像受了重伤,这大概是死前的走马灯了?
那么小时的事都有,不知道能不能记起她和苏沁相遇时的事?
“老爷爷、小哥哥,你们是来找小叔的么。”她听到一个小孩子的声音,陌生又熟悉,她赶紧朝那个方向赶,可这次怎么也近不了。
“辞儿八岁啦,叫,叫不让!”
“那小哥哥你叫什么啊?”
说话的孩子一叠声问道,然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心,舒心。”
舒心,苏沁,他这辈子,却没有应舒道士给他起的这名字。
阴山,古宅,道观,榕树,忽然眼前变亮了一些,却没有规律的闪过,一会是她和女先生进学的画面,一会是她和别的孩子玩,一会是徐轩抱着她举高高。
“心源,心源。”她叫着,可画面完全不如她的意,还在杂乱无章的闪回。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小道士模样的人身上,他比徐不让的视角高出不少,她拽着那人的袖口,认真地嘱咐道:“……不过你要记住,我是不让,徐不让,不是当仁!”
是了,她怎么会忘记的?
回忆明灭间,她又听到有人说话。
“你们这些方士,真是觉得朕脾气太好吗。”
那人声音熟悉,语气虽是戏谑,底下却蕴着火气。
“陛下心不诚,您自己都不相信,何以祈得天听。”
“心源?”徐不让疑惑地喊道。
说话那人愣了一下,催促着苏沁:“来了,来了!陛下再喊两声。”
苏沁本不欲再废精力与这群骗子周旋,可看到一旁燃烧的犀角香忽然朝着屏风后飘去,他心中依旧是一动,试探着唤道:“徐不让。”
她没死?
徐不让努力朝着声音的源头跑去,边跑边应道:“我在!”
殿中的犀角香尽数朝着屏风后流去,苏沁好像也听到一个朦胧的女声,他不禁上前一步,又唤了一声:“不让?”
“我在这。”眼前一点微光好像始终变不大,她越跑越急,忽然闻道一股异香,接着,那香烟仿佛有型之物,托着她往有亮光的地方去。
徐不让以前听徐夫人讲过不少奇闻异事,没想到今日在她身上亲身经历了,如果能再见到母亲,讲给她听的话,她一定会开心吧。
烛光影影绰绰,汉白玉的屏风后好像真的出现了一个人!
“徐不让,是不是你。”苏沁着急,又踏上一步,却被道士拉回,他摇摇头,示意苏沁不能过去。
他忽然就冷静了下来,行游方士的小把戏他见多了,这次别又是串通了宫人合谋骗他。
“你过来。”他冷冷说道。
“我,我过不来。”徐不让打量着四周,发现这屋子就是很黑,远远的亮光还是屏风后的连盏灯的光,那香烟带她到了这里就像绳子一样缚住了她,任凭她如何努力,也不能走出一步。
她果然还是死了吧?那还是抓紧时间交代一下遗言好了。
“我长话短说,你好好听着,不要给我殉情,你要好好活着。”
苏沁愣了一下,一般演到这不都是交代要好好赏赐这个方士么。
“你爹你不愿意见就让他待在楚国,他毕竟还是你父亲;你再找一个吧,不用为我守着。”她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要说什么,发现都是一些闲话,可闲话也要说,这次不说,以后就说不了了。
“你知道我是谁么。”苏沁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犹如一把见血封喉的冷刃,这把刀刃拉得他自己的喉咙生疼。这个徐不让的话他都听清了,却不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