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沁抬头看莫惊雷,男人摇摇头:“来时的路上没有看见,或许在我们前面。”
“去吧,那就去找他们。”
罗弋不知道这个异姓王世子怎么对他的事那么热忱,但总归看着是友非敌。
再后来,因为他身上的伤,他沉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在这段时间,苏沁把他送回了楚国养病。
“徐家那两位没事。”照顾他的人是这么说的。
放心的同时,罗弋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人生。
他瞎了一只眼,残了一条腿,身上的伤在阴雨时会疼得生不如死。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纵马游街的意气少年了,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父母家人,如何面对把他视如己出并寄予厚望的徐乘风,如何面对他年轻的妻子。
半年左右的时间里,他就在一个别院中养病,一直没人提出让他离开,他自己提起时,只说可以帮他传递消息,让他安心养伤。
听到这时徐不让暴起:“两年,你知道这两年我们两家人是怎么过的么!你觉得自己瞎了、瘸了,大家就都不要你了吗!两年!你一封信也没送回家报平安,都以为你死了!你怎么就,怎么就一点消息也不给我们呢……”
夏彦拉着她,怕她生起气来真把罗弋给揍一顿:“莫气,对身体不好。”
罗弋也算是他外甥女婿,当初得知他殒身,他也感叹过徐娡福薄,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在这再见他时,虽不像徐不让那样生气,却也几日看他没有好脸色。
罗弋抿着嘴,并不驳斥徐不让的话,就那么垂着头让她骂。
“我,我两年来都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我一直觉得如果我们到早一些,或是没有分开,你就不会出事。罗笙他也参了军,他说罗家不能没有顶梁柱,罗将军,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姐姐,姐姐她……”
她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走到罗弋身前蹲下,伸手却又不敢触摸他的腿:“你这两年是怎么过的啊。”
她生气又难过,总归是难过大于生气。
“其实我也没吃多少苦。”徐不让的脑袋就在罗弋膝盖前,她抬手覆上去,这两年她好像一点都没长大过,只是变得满身风霜。
“……还不够苦么。”他带的五千轻骑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就是在西北军中也是排得上号的一群人,这群优秀的战士尽数覆没,在远离家乡的地方不得安息,唯留他一人死里逃生。
想来罗弋的梦中,也是时时刻刻受到煎熬的吧。
在战场上受了伤她没哭过,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她没哭过,被当做筹码送来联姻她没哭过,可此时此刻,罗弋幸存的消息让她禁不住失声痛哭。
夏彦也蹲过来,拿手帕给徐不让擦脸,就像以前给哭哭啼啼的夏蘅擦脸,不管姓夏还是姓徐,或者是面前的罗弋,总归大家是一家人,能活着都是好事。
舒道士捏着胡子尖尖,似笑非笑,一旁的蒋福有些迷茫的看着这三个姓却是一家的人。
邓荣昌在一旁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之前听罗弋说当时支援旧京被围时,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当年若守,西北援军不多时便能赶来,再是楚国援军,其实根本不用跑得丢盔卸甲最后失了半壁江山的。
可这些事是他们这些小卒子能选择的么。
等那边三个人闹完,徐不让把眼泪一抹,又是一副六亲不认公事公办的架势:“那赶紧把此间事了,大家如果知道你活着应该都会很开心。”
“等一下,看这群人的关系,之前攻击宝安和阻拦章将军北上都是你的手笔吧?”邓荣昌看着罗弋问道:“那你不就是流民首,这流民背后竟是楚王的势力么。”
“邓,中郎将,有时候适当地装装傻也不失为聪明人的选择。”徐不让抬头笑着看他。
罗弋说他一开始在楚国养了大半年的伤,这谷神道不算老道士原先只是看病救人的小道观,成了规模聚集流民,四处劫掠也就是这一年多的事。
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这其中干系。
“可是!”他还想辩解些什么。
“陛下授命我便宜行事,也就是说这件事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其实没那么重要。”她冷下脸来半是威胁道。
“我又没说不行……”他小声哼唧了一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些害怕徐不让了。
这边暂时敲定大致计划以后,便要去联系章临那边,要让他协助着办点事。
各人分了任务走开后,邓荣昌偷偷摸摸地走近罗弋。
“阁下是禁军的?”他在罗弋身后几步的时候罗弋便发现了他,“有何事要赐教么。”
“没什么,只是感谢你当初死守旧京的决定。”
见罗弋垂着头半天不回话,邓荣昌才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同窗、同乡、同袍都是血缘外至亲的关系,他为守旧京让自己五千同袍折在里面,心中指不定多后悔,自己现在说这句话,听着好像是在讽刺他。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贱内当时并未随我一同撤离,若不是你们,可能我们夫妻死生不复见,虽然这样说很自私,但我是真心感谢你们。”
罗弋轻笑一声,依旧未回头;“邓中郎将言重了,好男儿保家卫国,没有什么谢不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