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尚书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李侍郎!”
李侍郎没去看他,只是自怀中拿了几封信函递给大理寺卿:“这些是刑大人与孙平兄弟私下来往的证据,孙平的堂哥孙坚曾是个市井混混,一次邢大人出游时遇上几个劫匪,孙坚与那伙人有仇,就顺手把那伙人揍了。不料因此事入了邢大人的眼,邢大人将他们兄弟二人带入刑部做了衙役。孙平还算老实,孙坚却有些劣性不改,邢大人数次为他偿还赌债,这些都是孙坚的欠条与悔过书。
而就在前不久,邢大人曾给了孙平一大笔银子,要孙平替他办一件大事。下官的是无意中在值房外听到的,邢大人叮嘱他,此事事关重大,对孙坚都必须守口如瓶。下官还听见孙平说,要是我回不来了,请大夫代我照顾好我堂哥,我堂哥虽好赌了些,可他一直在改,并且已经改了许久。”
大理寺卿问道:“你怎么不早说?”
李侍郎苦涩地说道:“我们是刑部,时常要调查一些机密案件,我以为孙平是被派出去查一桩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大案了,那不是我该过问的,我就没往心里去了。是今早听到牢房外的衙役说陛下遇刺,凶手是孙平,我才想起这件事来。”
最伤人心的永远都不是敌人的刀枪,而是同袍的冷箭。
“你为什么这么做?”
“大人,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邢尚书的确曾让孙平替他办一件事,并且给了孙平几张银票,但他只是在替一个去世的衙役照顾他的家人而已。
那个衙役是在调查一场凶杀案时被凶手报复致死,邢尚书一直心怀愧疚,觉得自己没保护好下属。
哪知孙平还没来得及将银票送出去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果然,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
大理寺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邢尚书,对李侍郎道:“所以,指使孙平行刺陛下的幕后元凶就是邢尚书?”
李侍郎说道:“指使孙平的人是邢尚书,但行刺陛下的幕后元凶并不是他,邢尚书也只是替人办事罢了。”
此话一出,不仅邢尚书满眼错愕,就连大理寺卿都怔了怔。
大理寺卿正色道:“难道还有隐情?幕后元凶究竟是谁!”
李侍郎一脸痛心地闭了闭眼,像是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道:“是太后!”
邢尚书一拳将李侍郎打趴在了地上!
……
李侍郎递交了庄太后写给邢尚书的部分信函,并不是庄太后的亲笔书信,但这个也好理解,为了怕落下把柄,太后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自己的笔迹?
她连身边之人的笔迹都不会用。
但每封信函若是用烛火熏烤,便会在纸张上跃然浮现出庄太后的凤印。
信函上的内容坐实了这些年邢尚书这些年在皇帝与庄太后之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最后一封信函是七天前,庄太后说她忍耐皇帝已久,皇帝与她作对多年,发现来硬的干不过她,于是开始用一片孝心迷惑他。
她以为皇帝真的与她冰释前嫌了,还为了皇帝将把持多年的朝政之权拱手送了出去。
谁料皇帝近日竟在密谋除掉她。
皇帝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
她要皇帝的命!
这一切编得有鼻子有眼,若非邢尚书知道这是给他设的局,只怕他自己都要信了。
这些信函全是庄太后写来的,并没有邢尚书的回信,这也好理解。
邢尚书的回信必定是在庄太后手中,若是在庄太后那儿搜不到呢也有解释——以庄太后的精明,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必定是看完就烧哇。
“那我为什么又要留着证据?难道我就不怕东窗事发?”邢尚书质问李侍郎。
李侍郎捂着被打肿的脸,沉着地应道:“那是因为大人您明白做太后的傀儡是与虎谋皮,若有一日太后卸磨杀驴,你手里至少还保留了威胁太后以求自保的底牌!”
这理由简直无可挑剔。
邢尚书应该生气的,然而他第一反应却是忍不住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完美犯罪呀!
……
庄太后曾是昭国最位高权重的女人,先帝去世前,曾命她代为监国。
是先帝名正言顺地将权力交到了她的手中,垂帘听政又如何?只要她不谋反,就没人能把她怎么着?
可如今出了弑君的事,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萧皇后平日里十分忌惮庄太后,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庄太后都干出弑君谋反的勾当了,她难不成还继续忍气吞声!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我死了,哥哥回来会替我报仇的!”
禁卫军付统领是宣平侯的心腹,萧皇后拿上宣平侯留给她的令牌,命付统领带兵将庄太后软禁在了仁寿宫。
萧皇后是没权利处置太后的,她只能等皇帝醒来再做定夺,是以,将庄太后秘密软禁之后,萧皇后便回坤宁宫处理公务去了。
皇帝御赐后,皇宫内人心惶惶,风声鹤唳,往日到了吃饭的时辰,各宫门口都是一片热络不绝的景象,今日却格外肃穆了些。
宫人们拎着食盒从御膳房出来,见了面也不再欢声笑语地打招呼,闷不做声地该行礼就行礼,不必行礼就当空气。
华清宫内,小太监也送来了皇帝的饭菜。
“你们都下去吧,我来就好。”魏公公吩咐宫人道。
“是。”
众人鱼贯而出。
魏公公四下看了看,确定寝殿内没有第三个人了,他才来到龙床边,轻轻地叫了几声:“陛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