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六郎没理会面色铁青的安郡王,转身进了翰林院。
他请了两天假,桌上又堆了一点公务,他翻了翻,不算多,一上午基本能搞定。
明天起要恢复给太子授课,他得给太子出点题,但也用不了太久。
总之,能准时下值。
只是谁也没料到的是,他刚处理完手头的公务,竟然又被杨侍读塞了一份新的公务。
是写先帝的颂词,祭祀时所用。
这是翰林院学士韩大人交给杨侍读的任务,可杨侍读懒得做,于是找上了萧六郎。
说起来杨侍读有段日子没欺负萧六郎了,一是他重伤初愈没精力,二也是萧六郎与庄太傅在翰林院门口有过一次不败的交锋,第三则是听说宣平侯亲自去乡下接过萧六郎。
以上种种加起来,绝大多数人都不再去轻易招惹萧六郎,然而某些人骨子里就是某种尿性,俗称好了伤疤忘了疼。
杨侍读恰巧是其中一员。
他喝到:“杵着干什么?快去啊!你没写过还是没见过?不会的自家去翻书!藏书阁里都有往年的颂词!”
萧六郎眼波微凉地看了杨侍读一眼。
只这么看似不经意的眼神,竟让杨侍读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是错觉吗?
怎么像是被毒蛇给盯上了?
杨侍读再朝萧六郎看去时,萧六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淡漠。
萧六郎明白,这一份献祭给先帝的颂词不写个二三十遍是不会让杨侍读满意的,他甚至看都不会看,便会让他一遍遍地重写。
若是在以前,他不会在意。
他这样的人,一个早该死在大火里的人,谈什么遭遇不遭遇?
不过现在——
如果他过得不好,有人会担心。
萧六郎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房。
杨侍读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你小子不过是走狗屎运,一个乡下来的瘸子,真以为上头那些贵人看得上你?”
许是之前的那个眼神令杨侍读心里十分不舒坦,他刁难了萧六郎整整一上午,重写了不知多少遍,最后眼看着得交上去了,才拿起了他写的第一篇颂词:“我觉得,这一篇最好。”
萧六郎沉默无言地走了出去。
杨侍读不屑地嗤了一声,随即他拿起一张字迹工整的颂词去了韩大人的办公房。
韩大人一看这一手赏心悦目的字便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满意:“这是……萧六郎的字吧?”
整个翰林院属萧六郎的字最优秀,连安郡王的都逊色一分。
杨侍读谄媚地笑道:“我的字写得不好,便让他誊抄了一份。”
誊抄不算什么功劳,写出荡气回肠的颂词来才是真本事。
“嗯,这几句写得不错。”韩大人不吝夸赞。
杨侍读乐开了花。
然而他并没乐多久,韩大人的笑容便唰的僵在了脸上:“这真是你写的?”
杨侍读沉浸在自我幻想的夸赞中,没察觉到韩大人的脸色:“是下官写的。”
韩大人啪的一声将一纸颂词拍在桌上!
杨侍读吓得一愣:“韩、韩大人?”
韩大人怒道:“杨侍读你是不要命了吗!竟敢有辱先帝名讳!”
“先、先帝名讳?”杨侍读懵了,忙将颂词拿过来一看。
颂词上确实提及了先帝的名讳,却不是大名,是小名,出现在了一个先抑后扬的对子里,恰巧是抑的部分,因此若细细品析,倒是真能说是在侮辱先帝。
杨侍读的脸瞬间褪去血色,他惶恐地说道:“韩大人!不是我!是、是萧六郎!是他干的!”
他差点说出了颂词是萧六郎写的事实,话到唇角激灵地改了口,“一定是他抄错了!”
韩大人冷声道:“他是新科状元,会犯这么可笑的错误吗?何况,这个句子不放先帝的小名还念不通了!”
是啊,这个句子明明写得这么好,天衣无缝,行云流水,如果不是先帝的小名,简直是绝佳的对子。
不对,是多亏了先帝的小名。
也不对!
萧六郎胆大妄为,竟用先帝的名讳造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