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太后知道他是谁了。
也想起自己曾经给萧珩“下毒”的事了,也知道萧珩一直忌惮她、厌恶她、恨不能远离她。
“你就没想过……”问问我?
“哀家想过,可哀家……害怕。”庄太后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与脸面,才坦白了自己的情绪。
因为太在乎,所以怕被拒绝,于是先拒绝了被拒绝的可能。
她宁愿背一千次黑锅,也不愿有一次剖心坦白。
她的自尊心就是这么强,就是这么拧巴。
可萧六郎眼底的那一丝委屈,把她几十年攒下来的自尊击得溃不成军。
“没不想要。”萧六郎撇过脸说,语气委屈又别扭。
他也是个拧巴的人啊。
他也羞于启齿啊。
而且他还是个孩子呢。
在老人家面前是。
庄太后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发亮:“你说什么?”
“没什么!”萧六郎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他尚未走出仁寿宫,秦公公便追了上来,笑嘻嘻地道:“萧修撰,请留步!你有东西忘带了!”
“我没有。”
“有的有的!请随奴才过来拿!”
萧六郎被秦公公带去了仁寿宫的一处偏殿。
秦公公推开房门,笑着道:“请。”
萧六郎迈步入内。
偌大的偏殿,一眼望去,全是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地陈列着书籍。
而在阳光挥洒的窗台边,摆放着一张书桌,桌上的文房四宝散发出淡淡的墨香,桌子的正中央有个锦盒。
秦公公将锦盒拿过来:“给。”
萧六郎打开,赫然发现里头躺着一块仁寿宫的令牌。
秦公公叹息道:“太后早就备好了,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拿出来。还有这个偏殿,也是太后让人改造的,奴才起先不明白太后改造这么大的藏书阁做什么,今日在总算知道用途了。”
他们只是拥有一间小屋子,或者一个小院子,他却拥有这么大的一个藏书阁吗?
萧六郎难以置信,也难以言喻。
他呆呆地立在那里,像极了一只懵圈的小呆鸡。
也就是这一刻,他身上褪去了少年老成的气息,有了几分孩子的天真与青涩。
被迫长大是无奈,被宠回孩子则是一种幸运与幸福。
“萧修撰。”秦公公见他呆呆愣愣的样子,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别高兴坏了。”
“也没有太高兴。”萧六郎面不改色地说,抱着锦盒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满面黑线的秦公公:“……”
萧六郎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抱着锦盒,同手同脚地走了大半个仁寿宫,把仁寿宫的宫女太监都给看懵了。
长得人模狗样的,走起路来这么智障的吗?!
萧六郎原本已经出了仁寿宫了,可顿了顿,又折了回来。
他站在庄太后的书房外。
没进去。
庄太后不咸不淡地说道:“道谢就不必了,哀家肉麻。”
妈的,方才说了那么多已经够让她后悔了,她是中了邪才会在这小子的委屈里败下阵来。
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拿刀捅他心窝子一百次,也绝不承认自己害怕被他拒绝。
萧六郎抿了抿唇,从门外往里探进来一颗脑袋,特别幼稚地告了一状:“姑婆,庄太傅欺负我!”
说罢,一溜烟儿地跑了!
好吧,第一次这么幼稚,臊得很,都忘了自己还是个瘸子,一跑,直接绊倒,呱啦啦地从台阶上滚了下来,在草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所有人:“……”
他们简直没眼看了。
庄太后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下一秒,便恢复了冷漠神色,威严霸气地说道:“宣庄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