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小六子,你知道那个是谁吗?”走到半路,杜若寒突然拉了拉萧六郎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看不远处一个国字脸的贡生。
萧六郎淡道:“你怎么比冯林的话还多?”
他俩话是真多,这叫臭味相投。
杜若寒切了一声:“不想听就算了。”
萧六郎其实知道杜若寒指的是谁,那是袁首辅的小孙子袁宇,方才排队时听礼部的官员特地与袁宇打了招呼,叫了一声袁小公子。
礼部尚书是袁首辅的门生,会对袁宇有所关照不足为奇。
至于鸿胪寺卿,他是庄太傅的门生,八成会对安郡王青睐有加。
安郡王的考号排在萧六郎与杜若寒的后面,萧六郎没有见到他。
所有考生都在太和殿的正殿考试,一个垫子,一张书案,笔墨纸砚由朝廷提供,考生们须得跽坐答题。
监考方为礼部与鸿胪寺的官员。
考生们聆听了礼部尚书的训示与唱礼后,拱手行了一礼,开始落座。
小考只考一门八股文,这一次倒是没出现截搭题,题目是——“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这句话出自《中庸·第十三章》,意思是——道离人不远的。如果有人故作高深,使得道远离人们,那就不可以实行道了。
这题的切入点不少,可以探讨道的本质与形式,也可以深究实行道的度与方式。
经历了一轮比一轮残酷的童试、乡试与会试后,突然拿到这么简单的题目,考生们反倒不习惯了。
于是考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所有考生都一脸懵逼地看着桌上的试卷,严重怀疑考官发错了。
“考试开始。”礼部尚书提醒了一句,考生们才如梦初醒,拿了草稿纸开始破题。
若非说本场考试有什么难度,大概就是时间,只有两个时辰。
不过看在考题确实不难的份儿上,这点时间也够了,就连冯林与林成业都没感到太大压力。
小考是不计入总成绩的,它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选拔人才,而是提前为殿试热个身,再就是学学御前礼仪和考场规矩。
礼部尚书与鸿胪寺卿共同监考。
萧六郎坐在第一列的倒数第二个位子,这位子本不大容易引起考官的注意,奈何他身边放了一个拐杖。
鸿胪寺卿一下子注意到了那个拐杖,他小声问身旁的太监:“那是谁?”
太监数了数萧六郎的考号,又看了看手中的对牌,道:“是国子监的一位监生。”
“怎么是个……”
鸿胪寺卿本想说,怎么是个瘸子?
话到唇边觉着此话不妥。
本朝既然放宽了科举条件,那么自己作为朝廷命官就该好生接受就是。
只是鸿胪寺卿依旧忍不住被萧六郎吸去视线,这不怪他,实在是本朝开朝至今还真没哪个瘸子来科考的。
尤其是考到了殿试这一步的。
脸上有疤的倒不少。
这小子不会也是个脸上有疤的?那会不会把陛下给吓到啊?
鸿胪寺卿决定去瞅瞅,若真是个丑的,那说什么也得把他落了,至少不能把他的试卷呈到皇帝面前,吓坏皇帝他们吃罪不起。
鸿胪寺卿于是走到萧六郎跟前去看。
只一眼,他就彻底呆住了。
萧六郎十分淡定地答完试卷,没提前交卷,因为交了也不能走。
下午是学习规矩与御前礼仪,老实说,在两百一十名贡士里头,寒门学子并不多。并不是寒门学子不够刻苦,而是他们的教育资源与教育体系远不如贵族子弟。
一个家族要培养出一名进士往往是要付出极大心血的,譬如袁家子弟与庄家子弟就有袁首辅以及庄太傅这样的大儒做老师,他们随便指点一两句都能让家族子弟受益匪浅。
再不济是像王渊那样的江南才子,出身书香世家,家中出了两名进士,也能对他进行很好的指导。
寒门子弟出头难。
这次的贡生里大多是有一点家底的考生,在家里就请了专人教导过一些礼仪规矩,因此大家学习御前礼仪,整体的进度很快。
酉时,考生们学习完毕,拿上自己的考引与对牌出了皇宫。
冯林没太学会,他问林成业,林成业原本是会了的,可被冯林一问突然就不确定了。
“六郎。”冯林哀求地看向萧六郎。
萧六郎在马车里给二人演示了一遍。
杜若寒拍着折扇道:“哎?小六子,你的礼怎么行得这么好啊?”
乍一看,真不像个乡下来的穷小子。
不是他吹啊,萧六郎的礼比安郡王也不差,这小子是搁哪儿学了一身京城贵公子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