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你在宫里不开心。”
庄太后本以为她会说,我带你出宫帮你找回从前的记忆,却不料竟是这么一句。
这丫头丝毫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她记起吗?
只是在考虑她开不开心?
庄太后移开视线,冷声道:“谁说哀家不开心了?哀家是昭国最尊贵的女人,是权倾朝野的太后,这天底下只要哀家想要的,哀家皆唾手可得。”
顾娇没说话,心疼地看着她。
以为姑婆忘记了,最难过的人是她,但其实……是姑婆啊。
庄太后不敢对上顾娇那双清澈的眼睛,她望着窗外,冷声道:“又是皇帝派你来的吧?什么对哀家好,不过是又在给哀家灌迷魂汤而已!哀家不妨实话告诉你,你这招……”
话音未落,她感受手心迎来了一股温软的触感。
她低头一看,只见小丫头摊开了她的手,将脸颊埋在她手心。
脸蛋软乎乎的,有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
睫毛纤长,每颤一下,都扫在她的手心上,也扫在了她的心尖儿上。
半个时辰后,秦公公照例来叫庄太后起床。
庄太后在后宫数十年如一日,对自己的作息无比严苛,一瞬一息都不耽搁。
“太后,奴才进来伺候您更衣了。”
秦公公在门外禀报完,捧着一叠华丽的衣物推门而入。
可当他来到庄太后的凤床并看清床铺上的人儿时,惊得一个激灵:“大——”
胆字未出口,他感受到了两道凌厉的目光。
他忙转过身,对着早已穿戴整齐的庄太后行了一礼:“太后。”
庄太后穿的不是凤袍,也不是寻常的宫装,而是……民间的那套粗布衣裳。
秦公公有些傻眼。
庄太后看了眼在床铺上睡得香甜的顾娇,不咸不淡地说道:“哀家要出宫一趟,你也去换身衣裳。”
“……是。”
秦公公应下。
作为庄太后身边的老人,他自然不用太后教导自己换什么样的衣裳。
秦公公时常出宫采买,宫外的行头也是有的,他吩咐了一句太后要在书房练字,让宫人们勿要打搅,之后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太后出了宫。
宫外的马车上,秦公公问太后:“太……咳,老夫人,咱们现在去哪儿?”
庄太后望着宫外的万里长空,呼吸着不该属于她的空气,喃喃道:“碧水胡同。”
那丫头似乎是这么说的吧。
碧水胡同在国子监附近,还算有名,秦公公恰巧知道。
此时夜幕已垂落,沿街亮起万家灯火。
这是她的太平盛世,可这热闹又并不属于她。
“前面就是了。”秦公公放慢了速度,正要拐弯进胡同,庄太后突然说,“就停在这里。”
“是。”秦公公下了马车,让随行的一个小太监看好马车,自己则扶着庄太后走下来。
碧水胡同的路原先是有些坑坑洼洼的,如今被各种奇怪的材料填平了,像是挨家挨户都填了一点。
“会元路。”庄太后突然说。
秦公公愣了一下:“太后……是要给这条路赐名吗?”
“不知道。”庄太后摇头。
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
她继续往前走,走得很慢。
忽然,右手边的一座宅子里,有人拉开院门走了出来,看到她,眼睛一亮:“霍大姑!好几天没见你了!你省亲回来啦!怎么去那么久?”
庄太后怔怔地看着她。
刘大婶儿走上前,拉过她的手:“来的正好!三缺一!”
“放肆!”秦公公小声咬牙。
刘大婶儿发现了秦公公:“诶?这是谁呀?你娘家的侄儿吗?”
秦公公差点就跪了!
他是奴才,哪儿能与太后攀亲戚呀?这不是折煞他吗?
“车夫。”庄太后说。
“怪俊的!”刘大婶儿的眼珠子在秦公公身上流连忘返。
秦公公夹紧双腿:杂家是阉人!
庄太后看着那只拉着自己手腕的手,在皇宫,就连皇帝都不敢碰她一片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