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夏至苑,子安想为袁氏检查,但是袁氏却拉住她的手道:“子安,先睡觉,有什么明儿再说。”“不,我先……”“听话,你现在需要好好地睡一觉。”袁氏坚持道。子安看着她苍白却固执的脸,知道她是在怜惜自己,便应下先回了房间。小荪的伤势已经好了,杨嬷嬷照料得很好,子安不在府中的日子,无人敢来这里捣乱。杨嬷嬷一句话都没有问,伺候好子安之后便退了下去。子安很累,很困,但是脑子里却飞速的旋转。匕首的事情让她疑惑,但是她没有深究,因为匕首不管来头多大,如今都在她的手中了。也没有去想相府接下来对她的行动,其实这是最应该思考的问题,可是,她如今担心的却是慕容桀回到王府的事情。前后种种联想起来,那第二拨杀手的幕后指使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他该怎么去面对?回来之前,听到他们说调兵,又说把他的伤口包扎得好一点,是不是他知道回府之后或许会有一场恶斗?子安所料,其实八九不离十。在慕容桀杀掉那几名刺客之后,南怀王先行而去,宫中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他命人散播消息出去,说那几名刺客杀手,是被慕容桀所杀。所以,在慕容桀出宫之后,便随即遭到了伏击。南怀王站在城楼里,看着底下的那一场厮杀。他自知慕容桀早有准备,也绝对有能力从这一场伏杀中脱身,但是,这场伏杀确实有必要的,他今晚多杀一个人,便多一个仇家,这些刺客杀手,都是有组织而来,并非孑然一身。“王爷,回去吧!”一名身穿白色衣裳的女子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轻轻都握住他的手,月光流泻照在女子绝丽的容颜上,几乎让月色都为之凝固。摄政王府。贵太妃坐在她院子的正厅里,府中之前挂起来的白灯笼都一并撤下,宫中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她的耳中。自从得知消息之后,她的手便一直在颤抖。她不喜欢一切都不在自己手中掌控的感觉,事态的失控,让她没来由地心慌且急躁。夏子安的活着,对她是最讽刺的刺激。两名侍卫跪在她的面前,瑟瑟发抖。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夏子安竟然还能活着,她不懂得武功,跳下悬崖分明就是死路一条了,可她活着回来。太妃轻轻地叹气,“你们不是回来禀报哀家,说夏子安已经堕崖身亡了吗?她为什么还活着?”夏子安若不活着,按照阿桀的伤势,是不可能救得回来的,他在府中都断气了,且伤口又都上了丹药,这种丹药也能要了他的命。她询问着,口气说不出的轻柔,眉心一点戾气也没有,甚至连埋怨的意思都没有。“贵太妃,我等是真的看到夏子安堕下了悬崖的……”瘦子侍卫辩解着,却没敢再说下去,因为,现在夏子安还活着回来,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贵太妃伸手揉了揉眉心,对丝竹姑姑道:“带下去吧,留全尸!”两名侍卫听得此言,顿时瘫软在地上,两人都没有求饶,因为他们都知道,求饶是没有任何的用处,只会激怒了太妃让他们死得更惨。丝竹姑姑扬扬手,示意人进来把他们二人拖下去。府门口传来两声闷吭,继而便没有任何的动静。有下人提着水过来冲洗着石阶上鲜红的血迹,血迹沿着石阶流下去,渗入院子的槐树下。这一棵槐树,是以血水养大的,枝叶茂盛,枝干粗壮,几乎两人都环抱不过来。“哀家想出去院子里坐着,等着哀家的儿子回来!”贵太妃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她就坐在槐树下的躺椅上,身子后倾,半躺着看向天空的月光,星子黯淡几乎瞧不见。丝竹姑姑一直站在她的身后,血腥的气味钻进鼻子,让她几欲呕吐。“唯有闻着这些血腥气味,哀家的心里才踏实啊。”贵太妃又是轻轻地叹息着。丝竹姑姑道:“太妃,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吧。”“不了,哀家的儿子快回来了,就在这里等着吧。”贵太妃嘴角浮起苍白的笑,“在他出生的那年,哀家被先帝封为贵妃,哀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但是,随着他的年纪渐长,心性显露,哀家便知道他不可靠,可哀家还是愿意为他花心血,丝竹,你知道不知道?只要他说愿意登上帝位,哀家会不惜一切相助他,为他扫除所有的障碍,让他风风光光地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丝竹姑姑轻声道:“人各有志!”贵太妃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恐怖,“听,是他回来了,卷着一身的血腥味道,他必定是历经了一番血战,他是胜利者,来参见他这个失败的母妃了。”丝竹姑姑看向外面,摇摇头,“王爷还没回来。”贵太妃缓缓地闭上眼睛,“是吗?哀家嗅着这些血腥味道,还以为他回来了,不妨,哀家等着就是,他总归是要来找哀家算账的,哀家要他明白,所有的错,都在于他的不知进取。”她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小男孩总是牵着她的手到湖边游玩,那小男孩的笑容多么天真无邪啊!他说:“母妃,以后儿臣要在湖边给你搭建一间木屋,让您每天都可以看着大湖的水荡漾荡漾。”她想说不要木屋,她从来都不想要什么木屋。陡然醒来,她有些茫然,下意识地想寻找丝竹姑姑。“母妃醒来了?”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浑身一颤,转过头看见有一人坐在她的身边,他浑身裹挟着冰冷的气息,有很重的血腥味直冲鼻子,这一次,她没有觉得血腥味好闻,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她缓缓地又把身子靠在椅子上,仿佛窝住在躺椅是最安全的姿势。“你回来了,真好!”她轻轻叹息,侧头看他,然后伸出手触摸他的脸,“哀家方才做梦了,梦见你说要给哀家建造一家木屋,在湖边,有很美丽的风景。”慕容桀手里削着一只梨子,皮肉分离得十分彻底,声音低沉,透着说不出的寂寥,“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原来母妃不稀罕湖边的木屋。”“母妃稀罕的东西,你就是知道,也不会去争夺。”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往事像梦境一样在脑子里飞闪而过,伴随着眸子里那一抹陡然升起又消失的杀气。